那兩個漢子已經注意到自己,躲避已經是不可能了,自己此時的體力是跑不遠的。荊七隻能壓低笠冒,向二人走去。
距離二人還有五尺的距離,在昏暗的暮色裡,一隻暗鏢已經閃電一般飛出,正中其中一人的咽喉,因為力氣不滿,並沒有從喉嚨裡射穿,斜斜的插在脖頸上,熱血從喉管裡飆射而出,微冷的空氣中,顯出一層紅色的霧氣。那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雙手想要握住自己出血的喉嚨,卻為時已晚,只是把雙手端在胸前,就直挺挺的倒地氣絕。
飛鏢射出的同時,荊七已經開始用盡全力向前奔跑,像是要追趕流星一樣的飛鏢,長劍斜斜的橫在身前。另一名壯漢已經反應過來,舉起手中的朴刀,跨出一步迎了上來。
刀劍相交,荊七隻用了七分力道,長劍順勢向下,一個轉身由刺改為撩,壯漢唬了一跳,急忙後退,躲過這刁鑽的一劍。
一招之力已經使荊七口中發甜,滿頭虛汗,連日的苦戰逃亡加上刀槍劍傷,已經使荊七到了虛脫的邊緣。
那壯漢也是久經廝殺,從一招之間已經看出荊七體力不支,招數後勁不足,心裡想著殺了這少年,拿人頭去總堂換白花花的銀子。中氣十足的大喝一聲,一刀從上劈來!生死關頭,荊七閉眼,再睜眼,調動僅有的心思不使自己暈倒,雙手握劍在身前揮出一個半圓。
半圓的起點剛好與劈下來的刀鋒相遇,噹的一聲,卸掉刀上傳來的部分力量,再不理會劈下的朴刀,沿著弧形的軌跡來到大漢胸前,迅疾無比的猛然一刺,狠狠的紮在那大漢的心窩上,撲通一聲,兩人同時倒地。那大漢至死都瞪著眼睛,看著深深鑲嵌在荊七肩胛骨上的朴刀。
荊七將擋和刺兩招化為一招,以自身重傷的代價,刺死了這最後一名敵人。躺在地上的荊七精神已經開始恍惚,心中強撐著不死的念頭,看著冒著白氣,從眼前蜿蜒流過的鮮血。荊七歪著頭,用乾裂的嘴唇吸吮起來。
已經無力去分辨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但荊七知道自己需要熱,需要溫暖。
……………………………………
良久,荊七睜開眼,蒼白的臉色已經有點紅潤。
徐風示意蔣遼拿出點銀子過去,接濟一下這位江湖人士,蔣遼好像完全沒有看見徐風的會意,一臉茫然的向店裡四處打量,手裡緊緊捂著錢袋子。
徐風也不理會,看著櫃檯上方的木牌,高聲叫道:這位客官的銀子我付,辣子雞,燒青魚各來一份,麴酒二兩!
荊七握劍的手微微一緊,抬頭看了徐風一眼,徐風衝他抱拳一笑。
片刻時間菜已上齊,辣子雞上油光四溢,鮮嫩的雞丁爆炒成淺黃色,肉香中散出一股好聞的花椒味道;青魚蒸後,猛火過油,魚身上灑了些青白的香蔥,看了讓人食指大動。
荊七也不客氣,再次吃起來,仍然吃的很慢,好像吃飯這件事是世上唯一一件事情,好像很多年沒有吃過飯,很生疏於吃飯一樣,荊七吃的很仔細,甚至魚刺都是一根一根的挑出來,吃淨了,排在盤子邊上。
盤子裡不論是主菜,還是作為配料的菜都吃了,青魚身上的每一片香菜葉子都吃淨了,剩下光光的兩個盤子和空著的酒壺。
這頓不算豐盛的餐飯,足足吃了一個時辰,蔣遼也看了一個時辰,看的那麼認真,好像從來不知道世間有吃飯這回事情,看著盤子裡的魚,看著酒壺裡流出的酒,張開的嘴,蠕動的喉頭,看著看著蔣遼就渴了,……於是也向小二要了一碗免費的稀米湯。
荊七慢慢吃完飯,調息片刻,向著徐風穩穩的一抱拳,慢步走出這家餐館。
江湖少年抬頭看天,西方烏雲翻騰,天幕低垂,正是隱匿行路的好時機。數十天的生死掙扎,到此刻終於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荊七輕呼一口濁氣,一腳踏進天地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