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凝望著手中全紅的紙張,手指還能感受到這張紙上黏黏的觸感,他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睛,輕嗤一聲。
真有意思。
他是講述者,不參與流程,在怪談的劇情裡更像是一個“路人乘客”,如果張小洋是這輛車裡一個隱形的友方存在,更應該把紙條扔給經歷者那邊才對。
給他幹什麼,怕他太無聊,製造點垃圾讓他扔?
後車門旁邊正好有一個小垃圾桶,謝淵捏著黏糊糊的血紙,帶著一分嫌棄和一分從容,默默地走過去,在垃圾桶上方鬆開手。
輕微的啪嘰一聲,本是引起不了任何人注意的,但車上畢竟只有五個乘客加上一隻女鬼,他還是手中掌握著資訊的講述者,所以他剛剛站起來。就受到了後排四人的注目禮。
細長女人正在默默地抹眼淚,雖然不見淚水,但喉嚨裡發出的哭聲卻有越來越大的架勢,女鬼的哭聲配上在黑暗中行駛的夜車,一股股涼意從腳下直竄上天靈蓋。
“轟隆隆……”
天空閃過一道弧形閃電,而後雷聲炸響,餘波沉悶地翻滾著,帶來濃濃的不祥感覺。
謝淵隔著斑駁的車玻璃朝天空望去,滾滾烏雲聚集在視野上方,一瞬的燦爛之後歸於沉寂,雨勢變得十分可怕,如同被激怒的怨魂,“砰砰”拍打著公交車的玻璃,讓人的心臟跟著驚悸跳動。
車身也隨之劇烈搖晃起來,他不得不握住了一旁的扶手,看向司機,司機的背影很安靜,和車頭瘋狂抖動的風鈴形成鮮明對比。
如果他的認知在這個遊戲裡也適用,那麼鈴鐺此時的狀態就意味著有很恐怖的靈魂正在接近,謝淵穩住身形,和發現不對的參與者們一起環視車身四周,只看見了街邊忽閃忽閃的路燈,還有路燈拉出的長長影子。
上一站的工廠早就被遠遠甩在後面,一點蹤影都看不到了。
他面色一沉,扭頭望向參與者,聲音裡透著股冷意:“既然這位女士特意給你們帶了衣服,那就穿吧,別辜負她。”
溫錯手撐在旁邊的座椅上,艱難地穩定著身形,極其強烈的不安在他心底蔓延,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降臨了,正在驚惶之時,便聽到了謝淵的聲音。
不僅是意思相當明顯的提醒,還有種不容置疑的意味,溫錯猛的抬頭,眼底有一抹光亮劃過。
049和021呼吸一窒,一是他們感受到了從外部包圍過來的強烈危險,二是,他們意識到自己有一瞬間竟然被謝淵的氣勢鎮住了。
兩人對視一眼,還沒開口,就聽到林與卿笑意滿滿的聲音:“說的是啊,特意送來的衣服,怎麼可以都不穿呢?我身上這麼溼,真的會感冒的。”
他主動拿走了細長女人手裡的壽衣,在接觸的瞬間,手上裂開了一道猙獰血口,他面不改色地把壽衣往頭上套,笑道:“您別哭了,我可是很聽話的。”
細長女鬼抬起眼皮,止住了哭泣聲,亂竄的眼珠盯住他的動作。
活人穿壽衣是極為不吉利的舉動,哪怕是在現實世界裡都非常的忌諱,更何況身處怪談。
只見林與卿的頭從壽衣領口露出來,臉頰比剛剛蒼白了好幾個度,像是在穿衣服的瞬間畫上了一個死人妝一般,他沒脫裡面的衣服,直接將壽衣套在外面,穿好之後脖子上多了一道流血不止的傷痕。
“唔,好疼啊。”林與卿用那隻傷口猙獰的手捂住了脖子上的血洞,勾了勾唇,對女鬼道,“這樣可以了嗎?”
“你是……媽媽的好孩子。”細長女鬼直勾勾地盯著他,半晌終於笑了,“媽媽很……高興。”
話音落下,公車的顛簸頓時減小,晃動幅度迴歸了正常,危險的感覺潮水一般褪去,謝淵往車頭看了一眼,那串鈴鐺靜靜的垂落,不再如同瘋狗一般響動。
還好,來得及。
難怪最開始的草稿紙上,基站提到要完成上車的鬼魂的要求,看來只要要求不被完成,404路公車上的鈴鐺就會吸引來無法抗衡的強大厲鬼,等待參與者們的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全滅。
經歷者全部死亡,他這個講述者就會失去規則保護,步入後塵。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場一級遊戲的難度超綱,因為想避開這個全滅點很簡單,只需要聽話去做就可以,謝淵相信就算他不開口提醒,有經驗的參與者也會很快察覺到威脅,做出正確的反應。
看來,完成鬼魂要求是一個強制性的任務了,即使看上去穿上壽衣的人非常不妙,但只要這一點是強制性,就意味著壽衣帶來的不是死局。
謝淵想著,不由自主的打量起林與卿,他臉色慘白,脖子上的血洞汩汩往外冒著血水,從他手指縫裡滲出來,將壽衣染紅一大片。
還挺果斷。
林與卿看到謝淵的目光,立刻對他動口型,甚至笑嘻嘻的:“怎麼樣?我是不是很配合,很聽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