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給站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一張張可怖的臉,和一件件凝結著怨氣的古怪物品。
謝淵把口罩帶了回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也朝出口走去,今晚的收穫已經足夠,留在這兒沒什麼意思,反正他也買不起凝聚物。
至於這個叫虞白的心理醫生,是意外認識的人,不清楚底細,暫時當不存在就好了。
反正……所謂記憶主動權,從來都在他的身上。
不過謝淵也記得虞白說,基站應該告訴他對新人來說更好進的補給站位置,所以……他被基站坑了一手?
原來基站真的會記仇的嗎。
呵,沒關係,他也記仇。
謝淵目光裡閃過一絲危險,帶著薄繭的手指觸上冰冷的門,微微發力,將門開啟。
一陣喧譁突然隔著層層牆壁撲過來,和他進入補給站時經過的那一段寂靜完全不同,在他一怔的同時,一個穿皮衣的青年一邊系褲帶一邊吹著口哨從他面前經過,接著傳來在水龍頭下洗手的聲音。
面前是瓷磚地面和牆壁,帶著潮溼的氣味,謝淵恍惚一瞬,突然發現自己站著的位置很微妙。
廁所?
他回過頭,身後已經不是補給站的特殊空間,而且一隻潔白的馬桶,他正身處男廁所的隔間中,對面就是便池。
吵鬧的音樂隔著廁所的牆壁,聽起來有點失真,像雷聲似的沉悶。
謝淵:“……”
他心中浮現出一個詞,空間混亂。
進去時各憑本事,出來後很貼心地把參與者放到不同的位置去,避免參與者從同一個出口出來後立刻判斷出對方身份。
可補給站這個怪談……對空間的掌控能力好像有點太強了,幾乎可以無聲無息改變現實中活人和死物的位置,這種怪談是很可怕的。
走出隔間,謝淵來到正在洗手的青年旁,也俯身衝了衝手指,手套都沒摘,那青年古怪地看他一眼,然後甩甩手走了,還小聲嘀咕了一句“裝逼”。
他理都沒理,慢條斯理地在烘乾機底下停留片刻,一邊烘乾手指,一邊思索,補給站這樣的怪談如果帶有惡意,絕對是災難級的,現在卻被基站掌控著服務於遊戲參與者,那麼基站,又是什麼樣的級別?
這可不是一個鬼城能媲美的了。
謝淵走出廁所,又回到了讓他很頭疼的吵鬧之中,他片刻也不想停留,打算直接離開酒吧,順便在腦子裡回想了一下虞白,確認記憶非常清晰。
很好,不可憶真的對他毫無作用。
“帥哥,約嗎?”經過舞池,一個看起來年紀很小的女孩子突然擋住他,甚至打算伸手拉他前襟,他這次可沒有剋制自身,眼神冷冷掃過,略長的劉海讓他眼瞼下的淡淡黑色更加明顯,死人一般蒼白陰冷。
“啊!”在這一刻,小姑娘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外表上,只剩下那深入靈魂的恐慌,謝淵不僅制止了小姑娘大膽的行為,還把人嚇得往後一退。
她撞到後面跳舞扭動的人群,衝擊力似乎誤傷了幾個本就飄飄然站不穩的人,頓時,舞池小範圍地出現了一陣罵聲。
“誰踩我!”
“靠……”
“有殺人犯……”那個小姑娘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喃喃出這麼一句,她只覺得自己理解了恐怖故事裡,“你見過殺人犯的眼神嗎”這個瘮人的問題。
突然,一陣驚叫壓過了她的呢喃,尖銳而恐懼的叫聲穿透力驚人:“啊!!!死人了!”
“什麼?”小姑娘在某一刻以為自己身處噩夢中,她下意識看向剛剛那個一身黑衣的口罩青年,發現對方不見了,頓時,莫名的聯想瘋狂紮根在她腦內。
謝淵也很頭疼。
他還沒走到門口,酒吧裡就陷入一陣騷亂,一開始只在卡座那邊,然後洪水一般湧到舞池,人的聲浪徹底爆炸,也讓他聽見了騷亂的原因。
卡座那邊有人死了。
這騷亂與其說是恐慌,不如說是湊熱鬧的獵奇心理,很多人竟然在酒精和音樂的作用下對“死了人”這件事表現出異常的興奮。
打碟師停下了動作,毫不慌亂地開始說些不相干的事情轉移舞池中人們的注意力,另一邊的保安高聲道:“誰說的死人了!不就是喝多了嗎!”
“操,什麼運氣。”謝淵揉了揉太陽穴,煩躁地重新擠回去,遠遠便看見一處被工作人員圍起來的卡座,好像擋著什麼人。
最先喊“只是喝多”的保安也在那裡,但他們沒有做出醒酒措施,而且把卡座裡的人遮得嚴嚴實實,謝淵只瞥了一眼,就冷笑一聲,掏出手機。
出事了,酒吧第一反應是先控制現場。
這一點並沒有錯,是為了避免完成恐慌和更大事故的必要措施,可控制住局面後會發生什麼,他就不敢保證了,雨耕酒吧大約是整個東南商業街最怕調查的娛樂場所,沒有之一。
他無視周圍人的竊竊私語,用很高效率的路線接近那處卡座,站到一個不引起注意,但十分刁鑽的角度,眯著眼睛從工作人員的縫隙裡看到了被擋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