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蟄伏多年,宛如臥龍,如今突然騰淵,獨戰天下,所謀何處?”
楊公令開門見山,語氣很平靜,神色泰然。
月光如水,照在黎山客棧中庭,幾棵桃樹芳菲將凋,餘香悠然。
易寒卻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輕嘆了口氣,道:“楊老今年貴庚?”
楊公令很有耐心,回道:“七十有六。”
易寒道:“七十有六,這個年齡對於法則宗師來說,並不太老,人生還未過半呢。”
說到這裡,他看向下方的桃樹,道:“但為什麼我感覺楊老就像是那枝上的桃花,即將凋謝,隱隱散發一股腐朽的氣息?”
楊公令也不生氣,只是道:“何出此言?”
易寒道:“楊老是我靈武國的人,我也是聽你的傳奇故事長大的,如今見面,真是遺憾。”
楊公令道:“何來遺憾?你覺得我名不副實?”
易寒搖了搖頭,道:“楊老作為楊家槍當代掌門人,自然實力非凡,然而你的槍老了,不如以前了。”
楊公令皺眉道:“小友這是貶我?”
易寒道:“六十年前,年僅十六的楊門少郞奉命剿匪,一杆金槍在手,連衝匪寨十三道關,殺匪徒一百七十餘人,槍芒洞穿匪首眉心,震驚靈武。”
“三十年前,四十六歲的楊門虎將怒斥昏君當道,寵幸奸臣,持金槍獨闖皇宮,以一己之力面對數萬大軍,重傷垂死之際,天燈穴靈齊鳴,成就殺伐之宗,當著文武百官之面,殺盡奸臣,瀟灑離去。”
“半年後,持槍中年不負熱血,摒棄名利,只提一槍離開靈武,走上武道先天山,成為武道先天山最年輕的長老。”
楊公令並無言語,只是看著桃樹,一時間有些迷惘。
易寒道:“如今的楊公令,悟出槍魂,悟出法則,天下罕逢敵手。但...似乎卻沒有當年那般讓人敬佩了。”
“楊老,你的槍彎了,你不再是楊家槍的掌門人了。”
楊公令沉聲道:“老夫並非自負之人,但也敢說一句,如今楊家槍依舊以我為尊。”
易寒霍然看向他,沉聲道:“錯!你雖然強,但所用之槍卻早已不是楊家槍。”
“楊家槍是心懷正氣,一往無前,直面山嶽,寧折不彎。”
“而你如今早已沒有那一身的正氣了!”
“一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一個從來被看低的無名之輩,以一己之力獨戰神朝皇子、王朝太子,歷經數戰而不敗,這時何等豪情!”
“若是當年的楊公令,觀之必戰血沸騰,拍案而起,擊節而歌!”
“而如今的楊公令,卻問的是——所謀何處!”
楊公令臉色頓時慘白,忍不住退後一步,凝聲道:“易寒!你這是誅心之言!”
易寒沉聲道:“敢問楊老!當年你十六歲時,提強殺匪,所謀何處?”
“當年你殺進皇宮,屠戮奸佞,所謀何處?”
楊公令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易寒道:“我來幫你回答,身為修者,一身正氣,戰血沸騰,鋤民間作亂之惡匪,殺殿陛諂媚之賊奴,酣暢痛快以慰道心傲骨,何來陰謀!何來利益!”
這一番話,震得楊公令不斷退後,最終靠在牆上,猛喘粗氣。
直到此刻,易寒才嘆息道:“楊家槍的掌門人不是你,也不是你選出來的那位楊少君,而是一個叫楊武的人。”
楊公令聲音有些顫抖:“楊武...是誰?”
易寒道:“你離開靈武國三十年了,自然不知道他這種楊家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