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意的後背繃的緊緊的,目光也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甚至她覺得自己穿的有點少,寒風直嗖嗖的從她腳底板刮過,連續上升到自己的天靈蓋上。
這個一直未曾出面的傢伙,已經把她的所有的觀點給否定了,並且他在質疑她的用心。
安撫士兵、拉攏百姓、宣揚國法、彰顯仁政...所有耽誤事件程序的黑鍋都由她來背,哪怕她積極救人的舉措,在他的寥寥數語中,也被化解成了微不足道。
這人是個對手,強大、縝密、足夠鎮定,洞察力極強,溫意一想到自己有這樣的對手,她竟然生出一股陌生的、禁忌的快感來,儘管這絲快感只存在短短一瞬。
江山繁華,河月萬里,如果只有她這樣的一位風流人物,那實在是一種寂寞。
現在的溫意還未曾料到,她在往後的歲月會和這個人的羈絆牽扯的那麼深,她一直以為這個人是她的對手,殊不知,這個人竟逐漸成為了她的朋友、知己、戀人、夫妻。在這一切美好的關係之前,他們最初的關係,是君臣。
溫意麵紗之下的嘴角上揚,那是她一貫擁有的輕佻紈絝的笑容,她眸中的幽冷高深並沒有散去,但卻多了一絲難以忽略的激賞。
周圍的百姓已經倒戈相向,不少百姓已經在質問溫意‘為什麼要攔路’‘為什麼要反抗官兵捉她走的命令’‘為什麼要耽誤他們進出城辦事的時間’...
就在這樣的成為全員出氣筒、受到不少百姓指責、士兵冷眼的檔口,溫意抬起雙手,用力的鼓起掌來。
“說得好!你自稱拙玉,更以潦倒、無望形容自己,可你心細如塵、敬民如朋、愛兵如子、遵法如山,堪稱大才。這樣的人,如果身處困局,不僅明珠蒙塵之悲,更是蒼生不幸。”
“我身為半個醫者,懂得小醫天下病、大醫天下心的道理,今日與拙玉公子論交,為公子風姿折服,我四水願為拙玉公子鞍馬,忠義一生!”
溫意從來沒有臣服於誰的念頭,她說的‘忠義一生’的當事人,一個是四水,一個是拙玉。
可惜,四水不是她,那個不曾出面的男人也不是拙玉。
所以,‘忠義一生’這種手到擒來的哄人的屁話根本不作數。
而溫意為什麼要在城門前主動認輸?
一是時間緊迫,她消耗戰打不起;二是她確實暫時需要一方羽翼來替自己擋擋災劫;三是為她的仕途考量,這波人暫且不能得罪,她需要一個化暗為明的正當的理由。
現在看來,她的‘打入敵人內部’的行動還算圓滿成功。
從她見到那輛黑色馬車開始,這個‘投誠’的計劃已經付諸行動。
且不管馬車裡的人是誰,總歸是不可忽視的大人物,怎樣讓大人物注意到自己?那自然是混亂戰局下脫穎而出的‘清如玉壺冰,孤高似嵐雲。紅塵花裡醉,只取報國心’般的妙人。
大概那個拙玉也看出她的‘不正常’來了,所以,他的最後的問句是‘你的這番‘好意’,究竟是確有其心,還是有意為之?’
且不管她‘正不正常’,她的投誠,這幫腦子靈光的貴族們肯定會收下。
另一邊錦衣少年聽到溫意的‘忠義一生’的話,驚嚇了一跳,他趕忙問馬車裡的人。
“二哥,這個人,咱們能收嗎?”
那位拙玉公子沉吟片刻,道:“暫時先收下,老五不是來了信麼,這個四水姑娘還有一個主子,那個叫做敏老大的人。他們主僕二人關係不淺,既然四水在咱們手上,想必那位敏老大也會不請自來的!”
錦衣少年還是不怎麼放心,他斟酌著問:“據五哥說,那個敏老大性格惡劣,而且邪氣的狠,我怕咱們吃虧啊!把這樣一個不安定的人物放在身邊,就怕誤了大事!”
馬車裡的人微微吐氣,氣息幽蘭盛開,美眸澄碧清朗,眼尾卻掛著高山不散的萬年寒冰。
“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總比讓他們在外奔走的強。這個四水看樣子是有計劃有預謀的主動投誠,得挖掘她究竟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朕在瑁州不能呆太長時間,今夜子時之前就得離開去琉州,琉州刺史喬陵還在等著朕。這一局至關重要,朕決不能敗!”
錦衣少年是曉得他二哥身上肩負多少重擔的,他們哥仨雖不是一母同胞,卻比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