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著,都知道是新來到美國的華工。
每一個人看上去都小心翼翼,而且還舉止與那些常年在美國混的華人很不一樣。
另外,因為在海面上漂泊了一段時間,這些人看起來個個都是面黃肌瘦,營養不良,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們吹倒。
自從大批一貧如洗的國人開始做起淘金夢後。
這些窮人以為只要離開祖國一小段時間就能衣錦還鄉,讓自己成為新富階級。
因此他們選擇漂洋過海,背井離鄉。
也許在他們看來,只要能弄到一點黃金,就可以逃離日常生活的拖磨。
到時候不管是做小生意,還是買一塊地來耕種,都不用忍受地主的粗暴對待,也可以蓋一間令人稱羨敬佩的宅院,甚至幫孩子們聘請老師,讓他們順利中舉,然後當官。
簡而言之,他們想要取得的無非是過去因為出身不好而始終與自己無緣的財富、權勢與地位。
帶著以上的種種理由,他們向親友借錢,賣掉家裡的畜生以及土地或,或是與某家勞工仲介公司簽約,取得預付款,購買船票,代價是要把未來在美國賺的錢分給公司。
儘管這一切當然都是非法的,但只要塞點錢,官員都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家裡人眼見這些年輕人要到金山去掙錢,雖然知道這一去也許不用幾年,只要幾個月就可以,但還是覺得應該要設法強化故鄉對他們的牽絆。
於是為了讓他們記得出門只是為了賺錢帶回家,家長們通常會幫他們娶一門媳婦,而且最好在他們離家前的幾個月甚至幾個禮拜裡能夠讓媳婦懷孕。
之所以讓他們成家,一方面是希望他們能因此有責任感,才會寄錢回家,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留下自家香火。
每個家庭對於上船離開家鄉的年輕人,都寄予厚望。
而台山地區一首簡簡單單的童謠小調裡更是充分反映那種厚望:“燕雀喜,賀新年,爹爹去金山賺錢,賺得金銀成萬千,返來起屋兼買田。”
至少,每個家庭都是這樣盤算的。
只可惜,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幹的。
要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發現美國並不是無數人口中盛傳的金山。
美國也不是天堂,反倒是會要他們小命的地方。
他們唯一能看到的未來,就是在這個陌生的國度等待死神的召喚。
眼下,這一大批的同胞聚集在這裡,但莫家成並不關心這些同胞是否能適應美國,也不關心他們的去向。
那不是他能夠操心的事情。
他扒拉開人群,正準備擠進飯店,突然聽到有人用粵語高聲道:“現在開始點名,大家留神,叫到名字的應一聲。”
說完,他就叫了一個名字,人群裡馬上就有人應聲回答。
顯然,這些人都是賒單工。
到了這個地方,需要先跟工頭到會館報到,隨即在包工頭帶領和監督下,編隊到指定工地勞動。
那些美國僱主付給華工的工資,僅及白人工資的半數,而且全部交給會館頭人,那些可惡的頭人除剋扣和勒索墊款本息外,還會從生活消費以及誘煙、誘賭等方面剝削華工。
所以,這些人就算給出的價格再高,也沒辦法招募到。
莫家成擠過人群,正好見到陳文華站在店鋪門口。
他忙行禮:“陳掌櫃。”
“是莫兄弟啊。”陳文華見到他,也連忙打招呼,“好久不見啊,蘇兄弟也來了嗎?快屋裡請。”
“少爺沒來,我是奉少爺之命來的。”
莫家成跟在陳文華身後進到飯館,陳文華請他坐下,並送上來一壺熱茶。
當初那些華工離開此地後,也曾寫信回來,告知留在此地的親朋好友自己在孤松鎮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