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鏗鏘入耳,唐家仁卻是聽到幾分無力,兩人相交不深,此時此刻,莫名能體會到他心中的五味陳雜。
放開了手,李無眠沒有倒下,站立在地,拍拍土灰。
“起起落落,沉沉浮浮,本是常態,拿酒來!”
……
長亭孤傲,簷角低懸,李無眠坐於亭中,石桌上美酒陳列,痛飲入喉,目光迷離。
樑柱彩漆剝落,露出灰白的柱體,光陰長河流過,豔色終歸於暗寂。
他不去想那許多,一口一口喝著悶酒,餘光一掃,少女蓮步輕移,身姿婀娜,發覺他的注視,步子放緩。
不多注目,對面有人落座,靜寂之中,砰砰之聲讓他唇角微揚。
打趣道:“你來陪我喝酒嗎?”
“我不會喝。”酒味撲面,於她來說甚至刺鼻。
李無眠笑道:“那就算了,你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喜歡蹲在家裡麼?今天怎麼有空出來?”
“我,我出來走走。”
“真的?”他眨眨眼,高小梅頓時低下腦袋,春風吹動小巧玲瓏的耳朵,透明的絨毛染上一縷陽光的金黃。
李無眠莞爾,這也太內向了,應該是他兩輩子見過最害羞的少女,容易惹人憐愛,也容易受人欺負。
“是我爹,他叫我來的。”
李無眠微愣,那老高搞什麼名堂?柔聲道:“回去吧,你看著我喝酒,也不是個事。”
高小梅怯生生的抬頭,見他自顧自豪飲,潔白貝齒輕咬粉白纖薄的唇瓣:“你這幾天一直在喝嗎?”
“嗯。”
“為什麼喝這麼多酒?對身體不好。”
李無眠輕笑道:“常言道:杯中之物,可解千愁,我也愛酒,這段時間,免不得多貪幾杯。”
高小梅好奇的望著他:“你那麼厲害,為什麼要發愁?”
在她的印象裡,高英才已經很厲害了,旁人對他敬畏有加,沒有什麼事是爹不能解決的。
李無眠卻一點也不怕,想必和爹爹一樣厲害,她可沒見過高英才發愁。
白皙如玉的面容上,即有天真的懵懂,又有少女的明媚,較於春日的微光更暖,比之穀雨的和風更柔。
“被我師弟人捅了一刀。”
剪水雙瞳頓時睜得大大的:“你師弟?他應該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受傷了,那更不能喝酒,會加重傷勢的。”
李無眠搖頭道:“他是不是故意我不想多瞭解,倒想真是身上中刀,好過太多。”
“怎麼會?”
李無眠微笑道:“想聽聽嗎?”
他緩緩訴說著,高小梅握緊了手掌,待到言語落盡,她分不清對錯,也許並沒有什麼對錯。
“我少時曾自詡正道之光,要給肅清這烏煙瘴氣的人間。嚴良這種人在這亂世鳳毛麟角,如果有人要殺他,那要殺他的人便是我李無眠的敵人,因為沒有人有資格殺他,他不僅不該死,反而要長命百歲。”
高小梅默默聽著,李無眠痛飲酒液,染溼胸襟:“佛門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惡若能回首必然是大善,起到的作用絕非小善能比,這是一個很諷刺的事情,大惡化成的大善,之前犯下的罪孽找誰償還?”
“所以對我師弟來說,嚴良是該死的,並且他也有殺嚴良的資格,師弟求我,我當與他一體,自然不會推脫。”
“當他說他後悔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成了個小丑,掉進了糞坑,髒汙從七竅鑽進五臟六腑,呼吸都是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