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扣住阿爾維斯之後,退出房間的諾曼人遲遲沒有動作——既未發動強攻或突襲,也木有人進來表示可以雙方可以談談,當然了,天上那艘諾曼戰艦也沒來個一炮毀一切。就這樣捱了約莫一刻鐘,外面終於有人喊話了,而且用的是阿爾斯特語。
“裡面的人聽好了,我方巴拉斯王子殿下將進去跟你對話,我們不攜帶武器,你也不要妄動!”
魏斯眯眼看了看,特殊視野能夠有效穿透木屋,數以百計的諾曼軍人將這裡圍得密不透風,很難看出他們有沒有部署狙擊槍一類的精密武器,所以,他儘可能避開了窗戶,跟阿爾維斯呆在屋子的角落裡。巴拉斯王子親自來跟自己談,這當然是最理想的情形,魏斯小心翼翼地拖來兩張椅子,把阿爾維斯扶起來坐在椅子上,並且讓他面朝牆壁,自己側坐在他背後,右手拿著鋼筆,筆尖抵在他的太陽穴位置,然後用諾曼語喊道:
“他只能一個人進來!”
片刻過後,有人禮貌地敲響了房門,魏斯應了一聲,門旋即被人推開。來者戴著諾曼人的制式短簷軍帽,帽簷壓得很低,而且繃著一張臉,身體大部分都裹挾在灰色的披風裡,要不是腦袋後面那根貴族式的馬尾,一下子還真不容易辨別身份。
在這種特殊的場合下,進門之後,身居高位的巴拉斯王子不像往常那樣閒庭信步。在向魏斯表明意圖之後,他才擺正了一張椅子,摘下軍帽,揮開斗篷坐了下來。
“觀察細緻,思維縝密,果敢迅敏,絕處逢生……幹得漂亮啊!小克倫伯海森先生!”
這一開口就是不吝讚美的辭藻,而且還是諾曼式的俳句,放在過去,魏斯會覺得受寵若驚,但今時不同往日,他淡淡地回了句“謝謝”,接著便直奔主題:阿爾維斯的這雙眼睛,甚至於他的性命,都跟這場談判綁在了一起。
在魏斯說話時,巴拉斯王子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姿態盯著他看,之後才捎帶的瞧了瞧阿爾維斯。這傢伙“面壁思過”,巴拉斯只能看到他的側臉。此刻,他被刺傷的那隻眼睛已經整個腫了起來,看上去慘兮兮的,但相較於戰場上的各種血腥畫面,這已經算是非常“文明”了。
“現實地說,你確實用一次成功的冒險換得了跟我們平等談判的機會。”巴拉斯王子這話一說出來,魏斯心裡的大石頭算是落了地,但對方的話還沒完。
“你們昨天所談的條件,我們可以全盤接受,甚至給予你們更多……我之所以坐在這裡,而不是讓手下人傳遞這個資訊給你,是因為我還想跟你談一些不同於常規的東西。你不必緊張,我沒有拉攏你的意思——如果可行,你早就像你的哥哥一樣加入我們了。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確切地說,是讓你們做一件你們肯定樂意做的事情。”
這話說的神神秘秘,閃爍其詞,魏斯琢磨了一下,故作淡定地問:“借刀殺人?”
剛進門時板著臉,說到這份上,巴拉斯的表情已經放鬆了很多,他鼓掌道:“我喜歡跟聰明人合作,因為不用費口舌。”
對方這般沒有笑容的恭維,魏斯覺得很不習慣,他皺著眉頭說:“可我怎麼確定,你不會在借刀殺人的同時,順手做個局,把我也給幹掉?”
巴拉斯挑起嘴角,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然後以他正常的腔調說道:
“我不能保證你們可以全身而退,也沒有那個能力保證。機會給了你,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本事了。除此之外,我可以滿足你個人或者家族的合理要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提。當然了,這種事情是見不得光的,所以,事成之後,我們最好把它給忘掉。”
“您確定是忘掉而不是除掉?”魏斯犀利地反問說。
巴拉斯哼了一聲,不僅聲調,連細微的表情都跟阿爾維斯神似。說這種極為敏感話題都不帶避諱,他跟阿爾維斯的關係確實非比尋常,不說生死相依,至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戰場上充滿了各種偶然和巧合,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算你滿世界的說,也沒有人敢相信。除非我自己承認,或是阿爾維斯也站出來指證我。”
這樣的解釋,邏輯上過得去,事實是否跟邏輯吻合,則要看行事之人究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還是內心陰暗、睚眥必報。
擊殺敵方大人物,在戰場上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無數人夢寐以求、望眼欲穿,但在魏斯看來,這種機會是一柄見血封喉的雙刃劍,稍有不慎就會把自己連同許多人的性命給搭進去,如果還有選擇的餘地,魏斯寧可不要,也不貪戀這種戰功。可是,自己的此刻的處境,連同遊擊先遣隊的命運,似乎都只有這一條生路可走。
“我們今天的談話,沒有人會洩露出去,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背上通敵的罪名。這會成為我們之間永遠的秘密!永遠!”自從巴拉斯進門之後,一直沒有開口的阿爾維斯突然說話了,但他這話說的有點奇怪,貌似是在勸說魏斯,又像是向巴拉斯表態,或者,他自己也需要一個靠得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