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在魏斯從容而冷靜的操控下,克倫伯海森工廠製造的KT半自動步槍不斷髮出死亡的律動。1.4PIR口徑的尖頭彈發射時產生的後坐力,對他現有的這副軀體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儘管數月來的艱苦生活讓他的體重一減再減,但此刻的他依然比莫納莫林山脈險遭雪頾的時候健壯許多,嚴苛的軍校生活和殘酷的軍旅生涯鍛造了他的體魄,艱險無比的游擊戰爭則讓他的精神意志無比堅強。
嘭……嘭……咔!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提醒冷酷而犀利的射手,槍匣裡的子彈已經打光了。魏斯迅速將自己的上半身撤回到散兵坑裡,一邊更換彈匣,一邊向他的通訊兵兼觀察手詢問:“指揮部有什麼新訊息嗎?”
年輕的游擊戰士很乾脆地回答道:“沒有!什麼訊息也沒有!上校!”
裝好子彈,魏斯探頭瞧了瞧,自言自語道:“隘口外圍的戰鬥似乎結束了,不知道第3分隊情況怎麼樣。”
他的跟班小弟低聲應道:“但願一切順利。”
十數里外,隘口以東,雪林深處,抵抗組織所屬第3分隊的游擊戰士們,此時或匍匐在冰冷的雪地裡,或倚靠著粗壯的樹幹,被來自前方的密集槍彈壓得不敢妄動。在他們身前的林地裡,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鮮血已經凝固的諾曼士兵遺骸,幾門遭到破壞的火炮歪倒在地,各處還散落著不少裝備輜重,倖存的諾曼士兵零零散散地躲在雪橇或樹木後面,這正是抵抗組織所預期的場面,然而在這些諾曼士兵身後的雪林裡,赫然出現了一支怪異的機械化部隊:十數輛戰車各自拖著一架雪橇,在雪地上隆隆前行。這些戰車,上半部分是諾曼軍隊常見的裝甲車造型,以機槍或機關炮為主要武器,下半部分則顯得很不“正常”:連日風雪,使得這偏僻之地的積雪深可及腰,輪式車輛哪怕馬力再大也無法通行,畜力加雪橇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地面運輸工具,但這些戰車卻能夠像船一樣在這茫茫雪海中“航行”。仔細觀察,會發現它們似乎採用了全履帶構造——北方邊境戰役以來,諾曼人多次在阿爾斯特戰場上投入全履帶的重型戰車,用於在攻堅戰中為它們摧城拔寨,這種戰車雖然難以對付,但行動效率低下,而且故障頻發,至少到目前為止,它們還沒有展現出改變戰爭模式的實力。
由於突襲強調速度,第3分隊的游擊戰士們輕裝簡從,只攜帶了少量能夠威脅敵軍戰車的武器。那些諾曼戰車搭載的武器,愣是把這些作戰英勇的游擊隊戰士們打得毫無脾氣。
若是硬拼,肯定要吃大虧,分隊指揮官邁德斯審時度勢地發出指令:“我帶1組掩護,其餘各組撤退!”
聽聞撤退號令,游擊戰士們開始有序後撤。這片雪林植被繁茂,既遮擋了敵人的視線,也阻撓了槍彈炮彈肆意橫行,但當戰士們離開臨時掩體起身向後的時候,接二連三的有人被槍彈或彈片擊中,鮮血灑落在地,瞬間凝成黑褐斑痕。有人當場殞命,有人僥倖不死。多數人撤出戰鬥位置後,抵抗組織這一邊的火力銳減,林地中的諾曼士兵雖然被這場果敢的突襲戰打得措手不及,但他們畢竟是訓練有素、組織有序的正規戰鬥人員,在後有強援的情況下,來自前方的壓力一減,他們立即意識到戰況發生轉變,原本不敢抬頭的迅速起身射擊,有軍官或士官帶領的,更是三五成群地端起槍往前衝。這樣一來,負責殿後的少數游擊隊戰士們面臨著被敵人牽制甚至截斷退路的危險。
透過前方的槍聲,邁德斯察覺到了敵人的戰術變化,他倚著大樹,半轉過身喊道:“2組、3組接應,1組後撤!”
雪止風未停,在順風處呼喊,嘹亮的聲音能夠傳出很遠,可身後的樹林中呼應者寥寥。經歷過多場戰鬥,屢次從諾曼人槍口下生還的邁德斯心知不妙,連忙招呼身旁的戰士們撤退,自己在樹旁匍匐下來,從身上摸出兩枚菠米彈和兩個備用彈匣,先是用KT半自動步槍對視線中的諾曼兵進行挨個點射,打完了一個備用彈匣,有幾個敵兵已經進入了投彈射程,遂奮力甩出一枚菠米彈,再稍稍調整姿勢,全力甩出第二枚菠米彈。藉著爆炸的聲勢,他拎著步槍往後撤,邊撤邊裝彈匣,敵人的子彈嗖嗖從旁邊飛過,他面不改色、行不慌亂,用眼角餘光覓到一處凹地,裝好彈匣,敏捷地滾了進去,左摸右掏,把僅剩的兩枚菠米彈和一個彈匣取了出來。
“全體撤退!撤回出發區域!聯絡指揮部!報告新敵情!”
喊出這些之後,邁德斯一邊平復呼吸,一邊將注意力放回到前方。樹林裡,身穿白色冬裝的諾曼士兵以樹木為掩護,有節奏地交替前進,看來在扭轉戰鬥局面後,他們可一點也不顧忌“窮寇莫追”的古代軍事哲學,而是採取步步進逼的策略,循著突襲者撤退的方向快速推進。
“菠爾……投擲!”
這是諾曼帝國南方部隊的習慣,北方部隊則是喊“菠米……投彈!”
在綽號“冰球”的奧倫斯星球,即便是在南方,氣候也不見得有多溫暖,從古至今,兵士們對於在冰天雪地裡揮舞刀劍是習以為常的。
聽到敵人的呼喊,邁德斯沒有用視覺去探查和捕捉敵方投擲的菠米彈的軌跡,而是忙不迭地趴下頭,避免被爆炸產生的彈片所傷。轉瞬過後,劇烈的爆炸在近處發生,感官上的強烈衝擊,讓他有種身體和精神同時失控的錯覺。
腦袋先是一片空白,緊跟著,無數的念想同時湧入,無數的情緒紛亂交織,整個人懵懵的,根本無法用正常思維判斷現時處境,更別說應對接下來的狀況了。
如果可以,他寧願就這樣趴著直到一切結束,但當敵人的手雷拋進他所在的凹地時,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做出正確無比的反應——在沒有任何思考的情況下,他以一種彆扭的動作,像拼盡全力從油鍋裡逃生的蝦一樣,連爬帶跳地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