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手上未染我平南王府鮮血,未參與陰謀詭計者可以離去,本王既往不咎,剩下的人立即束手就擒也可活命,若有違令反抗之人,則當受千刀萬剮之刑!”
這些話說出來,武林群雄中卻沒有人行動。今日能堅持到此的人,哪個不是鐵了心要和尚可喜為敵,又有哪個背後沒有動手的理由,尚可喜所說的事情無異於赤裸裸的羞辱,逼他們選擇今後是以拋棄臉面的方式苟活,還是自己留在原地等死。
武林群雄中站出來一名老者,手持杆棒沉聲罵道。
“士可殺不可辱,老夫沒想能見到尚老狗你在這裡狂吠狴犴,端的是一出好戲!”
被人面刺的尚可喜並未惱怒,反而露出了思索之色,不知為何看著這名精瘦老者陷入深思,良久才開口道。
“十個月前,有一封密信送到吳六奇手裡,其中寫滿了大逆不道的井蛙之語,吳總兵謄寫之後一份獻上朝廷,一份轉呈到了本王手裡,早在那時,本王就已經預見到其中的蹊蹺之處。因而如今的將計就計,也不過是你們來自投羅網,真要殺了你們又有何難?”
尚可喜雲淡風輕的說著,目光卻越發凌厲了起來,“事已至此,本王也毋須諱言,只要你們敢踏足這廣州城一步,就翻不出本王的手掌心。這座城是本王的封地,也是本王的根基,任何人都別想在這裡有絲毫隱瞞!”
老者冷哼一聲,懷抱著鐵桿怒目而視,尚可喜卻忽然嗤笑出聲,揭破了一個驚天的訊息。
“郝搖旗,本王敬你當初以勇武敢戰聞名,多年來也算忠心耿耿,卻沒想到你會在巴中改頭換面喬裝打扮,還招徠船工建立了什麼‘青旗幫’。”
人群之中傳來陣陣驚呼之聲,郝搖旗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不但不陌生,反而熟悉得出奇。可以說二十年前的江湖上並沒有這號人物,但二十年前攪亂天下大勢的,卻絕少不了此人!
郝搖旗者,商丘人氏,早年嘗為闖王旗手,後為鄂西順軍之主。在李自成敗亡以後老營號為“忠貞營”繼續抗清,在永曆政權萬分危急之際嘗為“忠貞營”所馳援,郝搖旗旋為朱由榔所冊封為南安侯,再後來大順王李來享令“忠貞營”由湘西悉數北撤至鄂川陝之交,郝搖旗遂開拔至房縣以守鄖西山區。
關於郝搖旗最後的訊息,是兩年前李來享將“忠貞營”一分為九,郝搖旗等三人各率三營分守鄂西、川東、陝南且耕且戰以求自給。又數月,李來享將來附義軍編作四營,並將王興光部劃入郝搖旗麾下,故而此人不說是一方諸侯也算是一員大將,難道真的會屈身草莽,如尚可喜所說來這裡行刺?
老者神色凝重,看著一旁遍體鱗傷的鐵塔楊成協慨嘆道:“老夫自搖旗衝陣之時起,哪天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今日就算事情不遂已然無憾,只是可惜了麾下兒郎本該沙場灑血,如今卻要死在你這鼠輩手中!”
郝搖旗並未再掩瞞自己的身份,因為多年征戰而早衰的身體滿是傷痕,與尚可喜遙相對峙著,彷彿時間又回到了山海關前那決定命運的一戰。
“怎麼?你們自詡江湖好漢,卻連身份都要相互隱瞞的嗎?”
尚可喜腦海中翻湧起往昔回憶,心中也想起當初吳六奇密報訊息時自己的震驚,但他仍是裝作不以為意道:“闖賊手下果然還是有些豪傑人物,難怪當初前明剿逆屢戰屢敗,不論派上什麼文臣武將,都不免陣前一死。”
江聞微微皺眉,武林人士的刺殺怎麼忽然變成政治對決了?此時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江聞是很清楚紅花會背後站著的是鄭成功,顯然也是一方政治勢力。
也就是說今日的事情還牽扯進了李闖餘黨、南明永曆、南明鄭氏三方和清廷、平南王府的對決?
怪不得兩個大內侍衛一直標榜自己是前來抓捕叛逆,原來反賊真的就在我身邊呀?
江聞擔心夜長夢多、再出變故,再下去很可能變成“反賊竟是我自己”,故此連忙拿出護身符對著尚可喜說道:“平南王爺,你先前答應我的事情可別忘了,我們還有急事,今天可耽擱不起。”
所謂的事情就是可以帶人走,這一點倒是不需要說太明白。
尚可喜橫眉冷視,揚起馬鞭遙遙一指,江聞就連忙闖進人群之中,把駱霜兒和訥訥不語的袁紫衣揪出來拉到了自己,順道身邊低聲說道:“你們快去和雷老虎匯合,這邊掉腦袋的事情別瞎摻合了。”
江聞此時又等到了三位徒弟與溫玉欽前來,便急忙催促著幾人先走,卻發現尚可喜也看向了這裡。
“江掌門,我只允許你帶走駱家和無辜之人,但方才殺我大將之人必須留下。”
江聞眉頭一皺,轉頭看向了面無表情的五枚師太,發現只有袁紫衣的臉上閃過懊惱悔恨之色,五枚師太本人卻毫無表情,此時既沒有打算跟著江聞走,也未曾打算要順尚可喜的意思站在旁邊,只是自顧自地站在原地不動。
就這樣,袁紫衣卻也一咬牙轉身回頭,跟在了自家師父的身邊。
“師父不走我就不走。”
江聞有些猶豫,按常理說以五枚師太的武功水準,趁亂殺出包圍應該不成問題,但帶著袁紫衣這個拖油瓶可就不好說了,指不定關心則亂被人暗算。
五枚師太冷冷地看了袁紫衣一眼。
“跟著他走,為師還有事要處理。”
江聞發現五枚師太說話間,出乎意料地看了駱霜兒一眼,似乎在表達著什麼。就這麼一句話,似乎就奪走了袁紫衣最後的勇氣,連反駁抗辯的機會都沒有,隨即便一步三回頭走了。
“袁姑娘,你先離開危險的地方才是給你師父幫忙,再拖下去大家誰都走不了。”
剛搞定袁紫衣這邊,方才一路上緊趕慢趕的溫玉欽卻突然往地上一坐,說什麼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