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人還沉浸在劫後餘生,悲喜交加下痛哭流涕的都不在少數,只有元樓子獨自一人遊蕩宛如孤魂野鬼。
江聞跟在元樓子身後,見他眼中非但沒有死裡逃生之後的情形喜悅,反而顯得極為空蕩虛無,彷彿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這種狀態與邊上的村人相比,差異就更為明顯了。
“不妙啊……”
元樓子在重大挫折下,已無法依靠自然生命力恢復生機,反而用壓抑情緒代替了尋求改變,這並不是真正的擺脫了執念。
說白了人活著就得有執念,一旦沒了執著和念想,往往會在權衡後覺得死了比活著好,絕對理性代替生存慾望,狀態自然極為危險。
看著元樓子表情愈發誕罔,口中呢喃的話也越加混亂,江聞連忙喚來了邊上幾名較為清醒的青壯,讓他們一左一右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元樓子。
“你們幾個,過來搭把手!”
鑑於江聞先前展示出的武力,幾名青壯自然不敢有所違抗,連忙一擁而上將元樓子架起來,同時怯怯問道:“大俠,你這是要做什麼呀?”
江聞神情嚴肅地看著元樓子,細細解釋道:“這位前輩恐怕得了失魂之症,醫書《雜病源流犀燭》說,此病主驚悸多魘,通夕不寐,此時不治怕有有性命之憂。”
青壯們一看元樓子果然兩眼迷離、神情恍惚,彷彿魂不附體的模樣,連忙繼續問道:“果然如此!大俠,可有辦法醫治呀?”
“若要根治,就必需動用鬼門十三針,可惜在下沒學過,不敢輕易嘗試。”
江聞吩咐幾人將元樓子架好,千萬不要鬆手,隨後自信一笑:“不過此事無妨,我曾從泰西之地學得一些治病手段,治起這失魂症倒也手到擒來。”
隨後,只見江聞嘴裡念起百試百靈的妙妙咒語,順手從旁邊撿起一根粗木棒,對著元樓子的腦袋就是一棍。
“昏昏倒地!”
“啪嚓——”
可能是江聞太久沒用,難免掌握不好力道,這根木棍竟然啪地一聲從中斷開,而頭頂中棍的元樓子恍恍惚惚地原地打轉,始終沒有倒下,反而有一股紅氣從脖子直漲到頭頂,面板上肉眼可見憋得青筋暴起。
幾名青壯連忙牢牢架住了元樓子,老道人因為驟然受擊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一隻手捂著頭頂,一隻手指著江聞,兩眼充血幾乎要炸開,手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江聞連忙將只剩半根的木棍,遠遠地扔了出去,一邊趕緊說道:“前輩,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清醒多了?”一邊用眼神示意青壯們牢牢抓好,別被老道士掙脫了枷鎖跑過來追打自己。
可能是那一棍子力道太大,元樓子被強行攙扶到一邊歇息去了,江聞也趕緊溜去組織還能活動的青壯年們,先到兇徒們留下的棚隰裡邊找些飲水充飢之物。
這些兇徒為了控制山民俘虜,基本不給他們吃喝,眾人只能靠木牢旁的野草雨水支撐,再這麼下去喜極過度都能猝死好幾個。
半晌過去,棚隰的場面總算基本控制住了,山民們主動將兇徒們的殘屍拖拽到集中一處,防止屍瘟蔓延傳播,同時把散落滿地的兵器也收集起來,不分男女老少人手一把,彷彿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短暫獲得些安全感。
江聞則靠著真氣替元樓子療傷愈病,兩人關係稍加緩和,總算能坐下來閒聊兩句。
元樓子摸著還有些腫痛的頭頂,心驚於江聞真氣療傷的神妙手段,一邊心有餘悸地說道:“難怪元化師弟在信中讓我留神於伱,你是真敢下死手啊……”
江聞嘿嘿笑道:“元化真人謬讚了,我沒他說的這麼厲害。”
元樓子怒道:“老夫沒在誇你!”
江聞繼續笑道:“我就當在誇嘛。”
江聞直起身四周觀望,見此時場面基本已經緩和了,才問起元樓子更多的事情。
“前輩,你這次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才會虎落平陽被困在這裡的?”
元樓子長長地嘆息一聲,娓娓道來這次的經歷。
元樓子平生素愛求仙訪幽,年輕時便探查過不少的古墳遺蹟,當年若不是李自成與孫傳庭鏖戰於陝西,差點就找到秦始皇陵的入口了。
然而近來幾年,他忽然對古劍感興趣,開始流連搜訪於各處冶城名山,想要找得諸多寶劍的下落,這次因在豫章豐縣的牢獄舊址挖到線索,轉而前來福建湛盧山中搜尋寶藏。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在這處早就應該荒廢的深山老林之中,竟會盤踞著這麼一夥窮兇極惡的歹人,非但殺人如草芥,還精通戰陣埋伏之術,元樓子原本只當是尋常探訪,一時不慎自然落入了陷阱之中,被歹人重重圍困,而他所收的唯一弟子因性情剛烈,竟然被歹人以毒箭、石灰等等陰招輪番圍攻,最終壯烈戰死。
元樓子萬念俱灰一心求死,被他們與山民們關在一處,每日除了奴役驅使,便是每隔幾日拉走一人,從此再也不見有人回來。
“這夥人真的是沒人性!”
元樓子言及此處恨恨然說道,他的身體雖然老邁,但還是極為健壯,故而才能在一棍之下暈而不倒,從這橫練功夫就能看出年輕時沒少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