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翌日一早,整個龍城的各條街道均被千牛衛士卒佔據,九座城門緊緊關閉,城牆上佈滿了弓弩手,甚至連床弩、投石車、井闌、塞門刀車等大型攻守城器械也從武庫中拿出使用,整個龍城戒備森嚴的猶如鐵桶一般。
龍城大殿內,女子的啼哭聲響成一片,幾乎所有的後宮嬪妃佳麗都匯聚到了寢宮前,嘈雜的場面使人頗覺煩悶。
“夠了,都給我閉嘴!”昨晚已經哭暈過數次的貴妃娘娘孟菁此刻卻是面色鎮定,她轉過身子厲聲叱道。如今皇后被打入冷宮,所有嬪妃中以她為尊,眾女頓時被被嚇得不敢說話,有的人來不及收住哭聲,只好拼命捂著嘴將臉憋得通紅。
“想哭回自己宮殿哭去,再敢打擾皇上清靜全部陪葬!”孟菁聲音冷冽,似冰刀利箭,殿內沒人敢再發出一點聲音,孟菁仰著頭,兩行熱淚不受控制的從眼中滑落。
梁朝皇帝去世的喪葬儀式非常隆重,主要包括小殮、大殮、停靈、移陵、出殯、入葬六項流程,在所有流程沒有結束之前,新皇是不能登基的。
其中小殮是在皇帝去世當天舉行,為皇帝穿衣戴帽,同時皇子、皇孫要穿孝,並剪去一綹頭髮表示哀悼、女眷要摘掉一切飾物,隨侍在側的官員要摘去官帽。
大殮則是在小殮之後第二天舉行,大殮當天將皇帝抬入梓宮(棺材)後,所有在京都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要來瞻仰皇帝的遺容。
對於龍城的百姓而言,這本來是又是大半年來再尋常不過的一天,早在數月前坊間便傳言靖隆皇帝身體每況愈下,太子殿下即將繼位云云。靖隆皇帝在位二十七年,繼位前幾年也算勵精圖治,梁朝百姓的生活質量有了很大的提高,國力也有很大的提高,但在靖隆皇帝執政晚期官吏腐敗黨爭紛沓加劇,部分行省出現了連續數年的災荒,官府的賑濟災民不力導致民怨極深,再加上有心人的推動,不可避免的爆發了足可顛覆整個國家政權的公平會大起義。
“鐺!”皇宮的鐘樓率先重重的敲響,緊接著龍城內幾所唯吾教道觀也一併鐘鼓齊鳴。轟鳴的鐘聲久久迴盪在龍城上空,一聲一聲帶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龍城的百姓們聽到宮裡傳來的敲鐘聲都紛紛停下手頭上的事情,有的人呆立原地,有的人失神痛哭,有的人茫然無助,他們或多或少都聽聞了宮中的傳言,都清楚的知道這鐘聲或許代表著一國之主殯天的意思,一個國家的精神支柱已經轟然倒塌。
鐘聲一聲蓋過一聲,越來越響,當敲到第九下時,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凜證實了內心的猜測,只有皇上駕崩,才會敲鐘九下。
所有在京都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百官穿戴整齊,開始出發趕往皇宮,宮外的大道上一時間多了許多顏色各異的馬車。
於此同時,龍城南城門卻一反常態的被人開啟,按照大梁律,皇帝駕崩後京城必須封門戒嚴三個月。一隊隊黑衣黑甲的騎士從洞開的城門湧入,他們很快佔據了城門城牆的各個要道,就連城牆上的床弩投石機也紛紛調轉了方向。
一輛普通的馬車不緊不慢的沿著城門洞緩緩駛入,廢太子俞鴻穿戴整齊端坐在馬車上,目光頻頻掃向身側另一名羽扇綸巾的男子,此人竟然是玄衣名義上的主君——房羽。
似乎感受到俞鴻有些緊張的情緒,房羽自信一笑,輕輕拍了拍俞鴻的手掌:“陛下不必緊張,有長歌的三千乞活軍坐鎮城門後方,整個龍城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俞鴻連連點頭,眼神裡滿是讚許:“神君大人,昊將軍的實力我是深有體會,數月時間連續掃滅沿途三十餘城,實乃當世第一猛將。只是,這龍城中除了千牛、龍光兩衛士卒以外,可還有一個唯吾教啊。”
說到這裡,俞鴻語氣一頓透著濃濃的擔憂:“唯吾教號稱三千宗師,弟子數萬,他們才是此役最大的變數。”
房羽微微搖著手中的羽扇,老神在在的閉上眼睛:“三千宗師又如何?我麾下的二十八神將已經悉數抵達龍城,我正想會一會大宗師朝陽真人,看看這個號稱梁朝定海神針的大人物是不是徒有虛名。”
龍城皇宮正殿內,文武百官齊齊跪下,內府督主盧公公從一旁的錦盒中拿出聖旨,交給文官之首樞密院院首徐方客:“徐大人,還是由您來唸傳位昭書吧。”
徐方客和盧值對視一眼後上前幾步跪在御座之下雙手高舉接過聖旨,他環顧四周一眾王子皇孫,妃嬪媵嬙清了清嗓子朗聲唸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二十七年有餘,實賴天地,宗社之默佑,非予涼德之所致也。今朕大限之日將至,遂傳位於皇太子覺。太子仁孝,以帝師朝陽真人、龍光衛統領甘子羽、國舅歐陽易方、龍城府尹黃震、樞密院院首徐方客五人為顧命大臣輔之,謹記公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體群臣,子庶民,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寬嚴相濟,經權互用,以圖國家久遠之計而已。保邦衛國,朕餘願已。欽此!”
徐方客念畢,文武百官齊齊跪下叩首行禮,果然和大家猜測的一致,靖隆皇帝最終還是選擇了太子俞覺做為他的繼承人,眾多皇子中也確實只有俞覺能夠擔此大任。
和太子俞覺滿眼掩飾不住的喜意不同,在場有一人卻如坐針氈,他感覺到彷彿四周的文武百官都在對著自己指指點點,他便是武官之首的武侯洪承啟。
洪承啟在靖隆帝彌留之際也曾與詔書內分封的五位顧命大臣一道進宮面聖,他自己也認為輔佐新皇登基的重臣之位必有自己一席之地,卻沒想到靖隆帝的遺詔中卻將自己剔除出去。
這對洪承啟來說已經不是顏面無光的問題了,他必須好好考慮清楚,到底是皇帝的意思還是有人篡改了詔書,又或者是自己的謀劃被人發現了?
他抬起頭,目光正好與即將繼位的太子俞覺交匯在一處,後者朝他露出一個森寒的笑容,滿含著不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