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
學校裡沒課的先生都出去治病了,當局從來只支援西醫學校,最開始還要取締中醫學校,後來經過抗爭,雖不取締,但也沒有支援。所以這十幾年來,全是學校這些先生在籌措資金。
現在時局動盪,北平淪陷,人民生活困頓,他們籌措資金也更為困難了。每日診費,除了一家老小日常開支之外,其餘的,都投入到學校裡面了。
只是今日,學校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是一個曰本軍官,來談投資事宜,他們願意為北平國醫學院籌款投資,以解先生們的壓力。
誰能想到,最為諷刺的一幕出現了。在當局百般嫌棄,十幾年未曾投入半分的國醫學校,竟然得到來自倭人的支援援助。
何其諷刺?
但所有的先生都表示了拒絕。
華北都淪陷了,先生們何敢成為賣國之賊?
也因為這次拒絕,北平國醫學院承受的壓力更大了。
……
而左季雲先生也更瘋狂了,上午治病,籌措診金;下午教書,培養中醫;晚上研習,整理醫著。
“李可,我翻閱古人論述,發現在漢唐之前,常出現一劑知,二劑已的說法,我不覺得這是誇張修辭。”
“李可,我又重新整理了傷寒論,還有各大名家對其的闡述和理解,但我覺得他們離著仲景本意,始終還差了一些。”
“李可,通脈四逆湯中的蔥白,你看了嗎?齊有堂論述,此方用在一線微陽未散之際,用以溫補法治之,可加入黃芪白朮,大補中氣,怎可加入蔥白耗散其陽?還說,仲景原方,絕對沒有蔥白。”
“齊氏此言,頗有些道理。我須得好好研究,不必勸我睡覺,我不困。我只是遺憾,傷寒原文不曾傳下來,乃王叔和整理所得,所以仲景原意如何,倒確實值得思索。”
“李可,我打算整理出我這些年辨證治病所得,尤其是把各個病的辨證要點都整理出來,算是對我半生從醫的經驗總結,廣而傳之,讓後人用以借鑑,少走彎路。”
“李可,你覺得這本書,應該叫什麼名字呢?《左季雲證治實驗錄》?這,似乎不好直接把我的名字放在上面,不謙虛了。也罷,本就是我的經驗所得。旁人讀了,就算要罵街,也得找的到物件啊。”
“李可,我打算重新整理《金匱要略》,釐清仲景所言。我受聘國醫學院,主要教授的課程,就是《金匱要略》,這原本是用作學校的中醫病理學課程的,但我打算將其整理成冊。”
“仲景一生著作,唯《傷寒論》和《金匱要略》,金匱為雜病論,是仲景治雜病之方書,亦是仲景立法以治萬病之通例也。此書,包括診斷、病理、內科病變諸大法,實醫家之金科玉律。”
“李可,我似乎已經發現中醫的路在哪裡了。古代醫家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論述,絕對不是虛言。參悟透傷寒和金匱,足以濟度生民,起死回生。”
“李可,歷代醫家相傳之經,皆雲其方不盡出仲景。實在如此,越研究就越發現,六經八綱可統御天下萬疾,仲景良方亦包括永珍,可勘破人體生命奧妙。”
“李可,我欲重新整理傷寒論,以類方來進行參悟。”
“李可,你說,千年中醫是到盡頭了,還是如冰山只顯露了一角啊?”
“李可,我堅信後一種,我的全部努力都在窺探潛藏在水面下的真相。”
“李可,許是年紀大了,我時常覺得疲累,可是我停不下來,我不敢停。亦不願停。”
“李可……我……我是不是睡過頭了……哦……我是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