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拿的是一部漢顯BP機(漢字顯示傳呼機),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到本世紀初,這可是國內最流行的通訊裝置,那時“大哥大”(早期手機)還沒普及,誰腰上要是能掛個BP機,那也是相當有範兒的。
我們在老羅兜裡翻出的就是這個,他捨不得買,是隊裡為了方便聯絡給他配的,但此刻上面沒有什麼隊裡的新指示,漢字顯示只有一條——
他女兒病了,心臟病復發,正在醫院重症監護室。
這是十幾天前的資訊。
“我打過電話了,去指揮車上,丫頭片子沒事兒,搶救過來了。”老羅搶先解釋道。
“就打個電話?”杜龍彪氣得呼呼喘,“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兒守著?”他和老羅接觸雖短,但感情升溫比我還快。
“咱這不是有重要任務麼?”
“屁重要任務!撈兩塊兒破磚爛瓦,哪有自己姑娘的命重要?!”杜龍彪這一吼,把熟睡中的童楊驚醒了,揉著眼睛怔怔地看我們。在帳篷外值夜的齊業民也探頭往裡瞅,以為我們打起來了。
“真沒事兒,丫頭這病胎帶的,不是一次兩次了,不用一驚一乍的。”老羅強擠笑容,“再說,打撈不是見亮了麼,說不定這幾天就能完工,我再……”
“不行!你現在就跟隊長請假去!”我說。
“這麼晚了,打擾領導休息不太好。再說了,後半夜,是我當班。”
“你那班我值!”杜龍彪喊,門口的齊業民雖不知道什麼事,也跟著說,“我值我值!正好給情書錯措辭。”
“可——”
“師父,我看假也不用請了,你現在就走,車我來想辦法!明天一早,我和彪子就去給你補假條,隊長是明白人,知道特事特辦的道理。”
老羅還是有些猶豫。
“不是,你還磨蹭啥呀?好歹回去看一眼,萬一——”杜龍彪一急,口沒遮攔。不過也正是這句話刺痛了老羅最脆弱的那根神經。
我馬上把話岔過來,“師父,這麼著,咱有車,回縣裡也沒多遠,你回去看一眼,也讓師孃寬寬心,我妹子見著你一高興,說不定明天就好了……你呢,見了人也放了心,連夜再趕回來唄!”
老羅終於被說動了,“可車……”
杜龍彪看向童楊,“童兒,這回就看你的了。”
童楊苦著臉搖頭,“恐怕不行,我爸最聽不進去我說的……”
我沒工夫理他,起身穿衣服,“我去!”
老羅也要跟我走,又被杜龍彪叫住,“等會兒,把這個帶上,給孩子買點營養品。”
我差點兒忘了,也忙掏錢。齊業民甚至把買信封郵票的錢都拿出來了,我們仨倒空口袋一湊,四百多。
童楊這次學了乖,主動摸摸索索的摳出二十塊錢。
老羅眼睛有些溼,剛開始還跟我們推來推去,但後來發現這更浪費時間,就只能收下了。
童教授還在遠處湖邊指揮打撈,我怕打擾他工作,就直接去敲了童柳的門,童柳剛睡下不久,一聽我借車的緣由,二話沒說,從包裡掏出車鑰匙,最後還說了一句,“我在省醫院有幾個朋友,要不要轉院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