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親率中軍,孟龍符和陳顯達各領一軍,七千餘騎兵向著南方狂飆突進。
賈成穩穩地扛著帥旗,縱然身體開始出現疲憊的狀況,但他的雙眼無比明亮,泛著駭人的殺意,精神更是處於無法言說的亢奮狀態。
曾幾何時,他只是單純地想為家人和鄉親報仇,毅然加入藏鋒衛中,年僅十七歲便成為裴越親自任命的旗手。西境戰事結束後,他沒有選擇離開軍伍繼續讀書人的生活,即便那位已經作古的私塾先生說他在文道上頗有天賦。
因為他喜歡如今的生活,並不僅僅是為了功名利祿。
他沒有在別的軍營待過,不知道常人理解的軍中生涯是什麼模樣,他只知道裴越麾下的軍隊紀律極其嚴明,而且從上到下都有一份體恤百姓的仁心。對於像他這樣的農家子弟來說,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此獨特的群體。
他在興安府城看過百姓遭受蠻人襲擊之後的慘狀,也在九里關親眼見到數百同袍寧死也要點燃烽火的壯烈遺蹟,所以此刻跟著裴越向前衝鋒,他只覺得渾身的熱血都在燃燒,甚至即刻赴死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不僅是他這般想著,此刻藏鋒衛每一位騎兵都已經抱著必死的信念。
更不消說陳顯達這樣公認的莽夫,他甚至比裴越衝得更快,雙手牢牢握著那杆寬刃朴刀,口中嘶吼著旁人根本聽不懂的音節。
一百丈、八十丈、六十丈……
距離越來越近。
蠻族大軍當然不會傻傻地用後背迎接藏鋒衛的攻擊,獵驕靡和王惠發現營地前的泰安衛是一塊啃不爛的硬骨頭,就連嗤羅利勇士都無法順利碾碎對方的防禦,這讓所有人心中隱約泛起恐慌——要知道在面對哥舒意率領的五千精銳時,嗤羅利勇士僅僅用了一次衝鋒便讓對方潰散。
泰安衛步卒經受著極其恐怖的壓力,但是他們依舊保持著陣型的完整,兩軍交界處如同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蠻軍只能站在水中強攻,卻無法攀上岸邊讓雙方陷入撕扯的混戰之中。
不斷有同袍倒下,可是沒有人退縮。
殘酷的廝殺徹底激發出這些西軍精銳的悍勇,當年他們能夠一次次擋住西吳鐵騎的侵襲,今日自然也能挫敗蠻人的幻想!
慘烈的戰事持續進行,後方的藏鋒衛騎兵快速逼近,坐騎的速度不斷提升,衝鋒的陣型已經凝練成尖銳的刀鋒。
獵驕靡用鐵棍擋住谷範的長槍突進,順勢向後撤去,沒有理會被谷範前進刺死的兩名族人,在軍須靡的配合下指揮著後方族人轉向防禦。
其實這不需要他特意回身指揮,蠻兵再蠢也不至於任由對方的騎兵踩踏自己的後背。但獵驕靡顯然不會承認,他在荒原上神力無人能敵,可是對面那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竟然還要勝過自己一籌。在短短半刻鐘的時間裡,兩人已經硬碰硬交手數十次,獵驕靡的虎口隱隱發抖。
於是他轉頭向後,望向衝鋒在前的裴越,咬牙催促著族人擋住。
直到此時,他都沒有意識到如今戰場上的態勢變化。
當泰安衛擋住蠻軍的進攻後,蠻軍便陷入腹背受敵的境況,雖說後陣一部分蠻兵正準備抵抗藏鋒衛的衝擊,但實際上大多數人依舊在不斷向前,試圖沖垮泰安衛的陣地。
裴越早已將局勢盡收眼底,故而在那個短暫的停頓之後,當蠻族大軍和泰安衛短兵相接,藏鋒衛便重新開始起速,飛快衝向蠻軍的後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