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助群鷹擊,雲隨萬馬來。關前無數柳,一夜落龍堆。
大梁北境蒼茫之地,名為雲州。
出京都再經過興梁府,然後朝東北方向前行,便是雲州地界。
雲州地域廣袤氣候嚴寒,在賦稅的貢獻上自然比不上南境五州,卻也擁有得天獨厚的豐饒物產,譬如各種珍禽異獸、皮毛藥材和極為暢銷的原木。又因為瀕臨怒海的便利,雲州的各種貨物可以透過海運送往大梁各地。
相較於南境的阡陌相連人丁繁盛,雲州境內顯得地廣人稀。不過在此春暖花開之時,貫穿北境的官道上頗為繁忙,南來北往的商隊和馬車川流不息。
在這樣的景況中,兩輛普通馬車並二十餘名家僕護衛的隊伍看起來稀鬆平常,一直到他們離開官道轉向東面的興安府,始終不曾引起旁人的注意。
這兩輛馬車雖然足夠堅固,但委實算不得舒適,尤其是轉入州府直道之後,路面開始出現顛簸的狀況,讓這趟漫長的旅途變得沒那麼愜意。
車廂中的少女彷彿是天然的樂觀派,她一身丫鬟裝扮,雖不敢隨意掀起車簾看外面的景色,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消失過,略顯激動地問道:“小姐,這次我們是不是可以安定下來了?”
陳希之眉眼間有著非常明顯的鬱卒之氣,她扭頭望著喜形於色的丫鬟弄玉,想要訓斥幾句卻終究說不出口。弄玉並非陳家的家生子,陳希之救下她並且幫她報了滅門之仇,起初並未太過在意,權當是養了一隻貓兒狗兒,後來又讓她去到林疏月身邊當了細作。
所謂患難見真情,她沒想到自己落難之後,弄玉竟然有以身殉主的念頭,後來亦是不離不棄盡心服侍。在幽居京都的這段日子裡,兩人的關係不斷髮生著變化,雖然名義上仍舊是主僕,實則與姐妹無異。
踟躕片刻後,陳希之沒好氣地說道:“被流放到荒蠻之地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也就你這個傻丫頭還能笑得出來。”
弄玉靠過來挽著她的胳膊,甜甜地笑道:“至少小姐不用再涉足險境,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難道不好嗎?”
距離北郊小院的夜戰已經過去兩天,當晚在解決那些不速之客後,鄧載便按照裴越的吩咐,立刻將陳希之和弄玉送走。等到第二天中午宮中展開辯論,她們已經進入雲州境內,這便是裴越信心十足的原因,也是王平章沒有死磕到底的根源。
魏國公是個聰明人,當然明白裴越就算真的和陳家後人有關聯,也不會傻乎乎地等著別人來抓住自己的馬腳。
“安安穩穩……”
陳希之重複著這個詞,隨即面上浮現一抹清冷的寂寥,搖頭道:“如果不能完成自己的心願,安穩過一輩子又有什麼意義呢?”
弄玉經過這兩年的相處,對於小姐的心意倒也很瞭解,聞言只能懇切地勸道:“小姐,事已至此,不如放下執念。裴侯爺雖然對小姐不算客氣,可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答應葉姑娘之後便不會反悔。”
陳希之抬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失笑道:“你整天在我面前說他的好話,莫非是看上他了?要不我跟外面的人說一聲,讓他們送你回京都。既然伱心思不在此處,我也不敢留你了。”
“小姐啊!”弄玉霞飛雙頰,無奈地喊道。
陳希之便輕拍她的手背道:“不逗你了。我心中的執念不會消失,裴越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不會給我興風作浪的機會。成王敗寇自古如是,我敗在他的手裡亦無話可說。只是,我對於他這次的安排有些失望罷了。”
“失望?”弄玉面上浮現不解的神情,想了想說道:“小姐為何要失望?裴侯爺只是讓婢子去走了兩趟,就引得那些賊人主動上鉤,不僅將他們一網打盡,說不定還能取得更大的勝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