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趕來竹樓的是一位面色惶然的中年男人。
他被裴越的親兵攔在雅舍門口,只得滿臉堆笑地朝裡面高聲說道:“裴侯,我是徽先伯何真,犬子有眼無珠得罪大駕,還望裴侯寬宥一二。”
裴越朝馮毅微微頷首,後者便命親兵將此人放了進來。
何真快步繞過屏風,一眼便瞧見坐在主位上的劉賢,楞了一下之後行禮道:“拜見大殿下。”
劉賢面無表情地說道:“免禮。”
何真直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屋內的情況,然後便看到自己鼻青臉腫的兒子,不僅沒有表露出憤怒,反而絲毫不隱瞞地鬆了口氣。
屋內空間頗為寬敞,西面一排椅子上癱著五個傷勢輕重不一的年輕人。何真的兒子何瑞傷勢最輕,只是看起來稍微捱了幾拳而已。另兩位瞅著嚴重許多,最次也是個破相的下場。至於王家兄弟二人,怕是得在床上躺個大半年。
何真心中慶幸,此前得到府中親兵的急報,知曉何瑞在竹樓惹惱中山侯裴越,他險些直接栽倒在地。何家血脈不旺,他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偏偏那裴越又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落在他手裡真可謂凶多吉少。
這一路上他幾乎是拼了老命快馬加鞭,此刻那顆激烈跳動的心才緩緩平靜下來。
裴越看著這個滿臉卑微的中年男人,淡淡道:“何伯爺,坐。”
“多謝裴侯。”何真選擇最下首的位置坐下。
他現在最好奇的是究竟出了何事,按理來說這幾個年輕人就算醉酒,也不會魯莽到當面衝撞裴越,而且大皇子也在場,為何裴越會這般雷霆震怒?
瞟了一眼這兩位貴人的臉色,他終究還是按下心中的好奇,既然何瑞沒有大礙,那其他的事情又何必操心?
屋內的氣氛略顯沉悶,那五個年輕人時不時發出一聲慘叫,顯然身上的痛楚愈發強烈。
裴越懶得理會他們,他對自己出手的力度有分寸。
約莫一炷香過後,門外迴廊裡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不知為何,何真突然緊張起來,因為他知道另外四個年輕人的身份。除去王家兄弟之外,剩下兩個分別是鶴慶侯葉升和全寧侯張權的長子,這兩位侯爺與魏國公府走得很近,且不像何真手中無權。若是他們跟裴越鬧起來,何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站在哪邊。
跟裴越作對自然愚蠢,可是何瑞好不容易才進入王家兄弟的圈子,難道要讓他站在那些人的對立面?
就在何真忐忑不安之時,三位中年男人出現在雅舍門口。
馮毅對親兵們擺擺手,讓這三人進去,卻將他們帶來的親隨擋在門外。
走在中間的那個中年男人回頭盯了一眼馮毅,後者毫無懼色地與他對視。
此人輕哼一聲,倒也沒有和一個親兵首領較勁,大步流星走進雅舍,立刻便望見癱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兩個兒子,登時勃然大怒道:“裴越,你好大的膽子!”
他便是王平章的次子王忠嗣,今年四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