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範痴痴地望著南琴的面龐,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離園初識驚為天人,從小就厭憎附庸風雅的他喜歡上那種空靈清澈的琴聲。他與京都權貴子弟之間的恩怨,倒有一大半是因為離園中的衝突。那些老鴇不敢得罪他這個廣平侯府的四少爺,同樣不敢得罪其他勳貴府邸的公子。
很多時候他必須親自出手,方能震懾那些覬覦南琴的眼神。
好在後來穀梁的地位越來越高,敢於在這種事上撩撥他的紈絝子弟越來越少。尤其是南琴從離園搬出來之後,這兩年於他來說格外幸福,這也是他甘心留在京都的重要原因。
只是青山無恙,斯人卻已不在。
她盡力將自己最美的那一面留給谷範,卻再也不會醒來。
鑽心的劇痛流轉於谷範的四肢百骸,他定定地望著南琴的面龐,魁梧的身軀彷彿染了風寒一般縮了縮,那雙通紅的桃花眼中緩緩流出眼淚。
沒有厲聲咆哮,只有無聲的哭泣。
唯有那顫抖的肩頭,露出幾分傷心欲絕的哀慟。
良久之後,門外傳來裴越的聲音:“兄長,節哀。”
谷範微微昂著頭,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緩緩道:“方雲虎沒死,那艘客船上的是他的替身。”
裴越沉默片刻後說道:“好,我知道該怎麼做。”
谷範形容枯槁地說道:“越哥兒,我想安靜待一會兒。”
“好。”
裴越沒有猶豫,應下之後邁步走出船艙,抬手招來兩名親兵讓他們守在門口,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綺水之中的廝殺十分激烈,從那艘客船上跳下來的南周細作沒有一人束手就擒,包括方雲虎的替身在內所有人都在拼死抵抗。只是水中不比地上,這些人的武道修為大打折扣,而且水師官兵人數太多,皆是十幾人對付一個。
這些南周細作雖然不是旱鴨子,但是與常年在海上操練的水師官兵相比,水性相差頗大,諸多因素交雜之後根本不是這些官兵的對手。
胡大友略顯慚愧地說道:“侯爺,恐怕拿不下活口。”
裴越搖頭道:“無妨,那就全部殺了。”
水中的戰鬥逐漸接近尾聲,他臉上並沒有興奮的神情。
胡大友離開之後,沈淡墨語氣複雜地問道:“谷範怎麼樣了?”
裴越語氣凝重地道:“南琴走了。”
“其實……”
沈淡墨頓了一頓,似乎有些猶豫,看了一眼裴越的臉色之後,感慨道:“我覺得南琴很可憐。”
裴越沒有表態,沉默片刻之後問道:“為何?”
沈淡墨斟酌著說道:“她只是別人手裡的一枚棋子,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做主。她顯然也不是像你這樣能努力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如今這個結局著實有些可憐。”
裴越扭頭看著她,緩緩說道:“這與你剛才斥責她的話語有些矛盾。”
沈淡墨悠悠道:“如果她沒有撒謊,那麼她就不是那種作惡多端的細作。像她這樣的人,從小就背井離鄉,然後又被那些所謂的大人物控制,十幾年沒有見過家中的親人,被迫做著違心的事情。我剛開始的時候也不贊同她的做法,可是她那番話卻觸動了我。從始至終,她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就算是你我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更何況她這樣一個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