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元年發生的那些事早已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先定國公裴貞遠赴西境客死他鄉,大梁軍中第一豪門從此名存實亡,幾番波詭雲譎的鬥爭之後,軍中逐漸形成三足鼎立的態勢。王平章異軍突起,將當年的競爭者全部甩到身後,成為裴貞之後名副其實的軍方第一人。
在一些知情者看來, 王平章在永寧元年的決斷魄力十足,極少有人敢於在稍有差池就會遺臭萬年的情況下堵上身家性命。只是王平章從未將那些事當成榮耀,甚至不允許親人在家中提及。王家有些晚輩會認為他太過謹慎,只有他的長孫王九玄才明白祖父心裡的想法。
那不是榮耀,而是壓在王平章心頭十五年的巨石。
史書或許能美化,尤其是隻要開平帝能實現一統天下的夙願,那麼將來他的評價多半會是英明神武,廟號和諡號也會盡善盡美。可是透過歷史長河中的吉光片羽,後人依然能夠發現永寧元年的種種古怪,王平章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言自明。
此刻端坐皇宮之中,聽見開平帝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王平章深深皺起了眉頭。
開平帝目光淡淡地往旁邊看去,內監和宮女們悄無聲息地離開暖閣。
他收回目光望向王平章低頭沉思的眉眼,重新問了一遍,用詞愈發冷厲:“當年的人死絕了沒有?”
這兩年王平章老去的速度有些快,開平三年他看起來還和中年人無異,此時已然鬚髮皆白。沒人知道箇中緣由,就連開平帝都有些摸不清這條外人眼中最有能力的忠犬。
面對開平帝略顯憤怒的質問,王平章緩緩說道:“陛下,當年的事早已了結,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就算有一二條漏網之魚,也沒有能力掀起什麼風浪。”
開平帝不置可否,沉聲說道:“朕要的是確切的答案。”
王平章搖頭答道:“有些事沒有確切的答案。”
永年元年秋天襲擊陳家大宅是他一手謀劃,那一夜除了他自己的親兵之外,還包括十七家開國公侯派出的高手, 這便是他從中串聯的功勞。但是當年的陳家是個龐然大物,就算他組織起來的勢力已經非常龐大, 也不可能做到斬盡殺絕。
開平帝道:“朕指的不是陳家的後人。橫斷山匪患之後,陳家的那個後人已經暴露,如今在靈州攪動風雲,朕的人一直在暗中盯著她。”
王平章輕嘆道:“陛下高瞻遠矚,讓裴越實領藏鋒衛便是為了對付那個名叫陳希之的女子?”
開平帝微微頷首,而後說道:“裴越的能力確實不俗,在靈州的所作所為可圈可點,沒有浪費朕給他的機會。”
王平章面色平靜,心中早已瞭然,這位掌控欲極強的帝王肯定在那個裴小子身邊安插耳目,否則不會那麼輕易地許諾一個指揮使的官職。
他對陳希之並不在意,但凡是暴露蹤跡的敵人都不會讓他太過擔憂,尤其是這女子的出現直接導致開平帝對他愈發倚重。畢竟就算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也不願太多人知道自己當年做過的罪孽,故而他不得不找王平章商議一些事情。
陳希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在橫斷山中辛苦籌謀的局不僅沒有讓開平帝與王平章生出嫌隙,反而讓二者之間的聯絡更加緊密。
王平章略過關於裴越的話題,面色誠懇地問道:“陛下,老臣不明白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開平帝起身從旁邊的桌上拿來一本奏章,放在王平章面前說道:“你看看。”
這本奏章屬於密摺,從字跡的工整程度來看應該是謄抄之後的版本,真正的密摺顯然不會擺在他面前。王平章仔細地看著奏章的內容,其中詳細描述裴越進入靈州之後的舉動和當地的局勢,彷彿是裴越親筆所寫,這也印證方才他的推斷。
片刻過後,王平章恭敬地將奏章遞迴,沉吟道:“陛下,老臣看完了。”
“有何心得?”
谷謹“陳希之背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