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很有品,有的人很沒品,這與道德好壞無關。此刻,巡城御史邱某與南城兵馬司指揮萬某兩個人在李大人眼裡,就是很沒品的。
他們本可以互立攻守同盟,將損失減到最少,結果一個只想裝瘋逃避,一個只想承擔失察責任,經李大人輕輕點撥幾句,便鬧成這樣,什麼也藏不住了。
卻說李大人犁庭掃穴、風捲殘雲的將南城兵馬司一鍋端,整個南城都轟動了。當街杖刑示眾的一日,兵馬司門外街道上擺滿了差役吏員,無數百姓扶老挈幼來看這百年難遇的奇景,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是此事。
佈告張貼出去,短短三日內便有一百多客商向總察院檢舉控告南城兵馬司,基本上也達到了李佑的目的。如果早幾個月秋季,在貨物入京師的高峰期,這個數目只怕更多。
李佑便寫了奏本彈劾南城兵馬詞,主要內容有三方面。一是自己在兵馬司見聞和審出來的供詞,將兵馬司比喻成強買強賣的黑店。
二是說“南城兵馬司盤剝勒逼行商,積弊至今,致使民情沸騰、怨聲載道,現已有旅京客商一百三十七人齊齊赴本衙控告。眼見民意洶洶,朝廷如不早作處置,只怕崇文門外商旅裹足,百業蕭條,甚為憂慮那時京師物價騰貴、畿內不穩、天子不寧!”
三是大力褒揚了崇文門宣課分司大使陸元廣。陸大使一身正氣,敢於與貪贓枉法奸邪作鬥爭,不但勇敢的向有司檢舉揭發,而且還積極配合有司查案,堪稱偵破南城大案的頭功,而他李佑只是做了一些理所應當的分內工作。
奏本內容和各種小道訊息傳開後。南城御史和南城兵馬司指揮都成了京師官場笑柄。
怎麼還有如此愚蠢的人。居然將頂頭上司李僉憲抓進衙門去敲詐勒索,這相當於平白得罪還拱手送上人證,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麼?那李佑鬼神辟易。都快可以貼畫像到門板上當辟邪物了,豈是好相與的?
彭閣老最近焦頭爛額,哪裡還有心情力保邱御史。現在肯定有強勁敵人暗中盯著他。只要他一伸手,立刻又是漫天飛舞的彈劾奏摺。
不過整件事中,最猝不及防的便是陸大使了,在毫無意識情況下被李佑推到了前臺。
直到有一天,他在邸報上看到了自己的大名,並且是反腐英雄的偉光正形象,不禁大驚失色。話說,這是陸大使除選官任職例行公告以外第一次上邸報…
李僉憲這是要幹什麼,陸元廣再蠢也能覺察出幾分情形了。
陸大使又想想自己處境。在文官中沒有依靠,再說大人物也看不上一個舉人出身的九品雜官。所以如果有機會能投靠手眼通天的李大人,貌似也還不錯…
只是李大人似乎對待他太簡單粗暴了些。實在不夠含蓄溫和細膩。也不給他一個糾結、掙扎到順從的心境變化過程。
他畢竟還是靠著段公公得官,從人情道理上。怎麼也要有個合適的交待才是。
李佑的奏本只是個開端,沒多久,宮中就批覆由都察院負責徹查並擬罪奏報。這倒也符合慣例,都察院就是幹這個的,一般京師官員案件最終都要交給都察院審理。
李大人之前所做作為,則相當於偵破並初審吏員差役,以及檢舉彈劾兩衙門官員,最終判決不屬於他的許可權。因為處置八品以上京官,需要經過天子硃批,而現在的程式正是天子御批授權給都察院審理。
對這個案子,有些人關注案情進展,有些人關注的則是其它一些地方。
經過李大人在前個月廷審兩淮鹽案時的普法宣傳,朝廷從正一品都督到從九品雜官都懂得,貪贓不涉及枉法,是要罰贓追贓,貪贓涉及到枉法,那就有籍沒家產等出發選項。
本次案件不僅僅是貪贓,明顯是貪贓加枉法的案件。金銀珠寶綢緞之類的不消說,直接抄沒入庫,一般人惦記不了,敢惦記這個風險也太大。
但房產地契店鋪這些不動產就難入庫了,如果沒有天子詔旨另行處置,按照慣例是要發賣後入庫的。
故而很多人惦記的就是這些產業。能讓官員留在手裡的產業,肯定都是能盈利的,即使以市價吃下,那也是賺的。
而且這次特別有意思的是,那邱御史居然暗中在京師擁有一家銀鋪,在朝臣中可是很稀罕。
這個稀罕,並不是說他違反了大臣不得經商的法度,很多有能力的大臣往往都是花樣百出,說奇怪也不奇怪。
稀罕的是朝臣偷偷插手的生意中沒聽說有坐地開銀鋪的,因為錢莊銀鋪之類的產業專業性太強,一般人玩不了。這邱御史倒是個奇人。傳言他族中有做這行的,故而湊得起人手。
這日回到家中,李大人去了關姨娘房中,報喜道:“你要準備好,過陣子就先開一家銀號!”
關繡繡放下家裡的賬本,疑道:“夫君休要說笑話,本錢沒多少,合用人手沒多少,地方更是也無,怎麼開張?如果想盡早賺銀子,還是幹些別的什麼比較好,開銀號難度太大。”
李佑便把邱御史的事情說了說,最後道:“為夫這次將邱家的銀鋪拿下,就是現成的好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