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犁萬堂來到緊挨徽安門的道政坊,身後帶著兩個蒙面人。二人都是高大身形,其中一個人只有一條胳膊。
路過坊門時,坊署小吏見老貂寺紫袍衣衫,便立刻行禮,卻不詢問入坊緣由。而犁萬堂完全不理他,帶著兩個人大踏步走過坊門。
老貂寺走了,坊署官員衝出來,照著小吏皮股就是一腳:“兔崽子,我是怎麼教你的!見到紫袍貂寺要行大禮!”
小吏撓了撓頭:“俺在北市也幹過,怎沒聽過這樣規矩?”
官員抬手一個巴掌:“這裡能與北市一樣嗎?你個蠢貨!”
那官員的說話聲很大,似乎是故意想讓犁萬堂聽到。可犁萬堂對那些話完全沒有反應,繼續向西走去。
在道政坊的最西北角,那裡有一座五進大宅院。而這也正是去年洪盾安置龍嘯天的地方。
三個人走進大院,犁萬堂在地面上看到一些劃痕。
透過這些劃痕,他能判斷出,龍嘯天曾在這裡與一名刀客比武。二人都是相當不俗的實力。可是老貂寺走到這些痕跡的中間,輕輕一跺腳,方圓一丈之內,兩寸土猛然鼓起再落下,彷彿被鐵鏟翻過一般,那些劃痕消失了。
“犁總管的內力之高,讓楚無霸佩服得五體投地!”
楚無霸這句話並非完全是恭維,因為他是真的佩服。包括站在一旁的自認為內力不俗的齊鍛鋼也是如此。
犁萬堂微微轉過頭來:“我留你們在這裡,還會給你們錢。從此你們愛殺誰殺誰,但有一個前提,必須讓我先知道。”
楚無霸道:“給犁總管辦事,規矩我們還是懂的。”
犁萬堂立刻道:“不,不是為我辦事,而是為你自己。以後你的所作所為,與我沒有關係。”
“是是是。”
“還有,你要記住,曹太后對‘墨吃墨’一向寬容。你在十殺門、四方會、紅黑寺犯下的罪行,都可以一筆勾銷。只要你們別找太后手下人的麻煩,任何人你們都可以殺。這也是我要提前知道你們要殺誰的原因。千萬別誤傷自己人。”
“那是,那是。楚某一定會辦到。”
“那就好。”犁萬堂掏出一把鑰匙交給楚無霸,扭頭走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
……
蘇御心繫花聽風,經常去錦衣衛九神殿打探訊息。沒得到什麼訊息,又去內侍省打探。聽說最近姬公公不在,蘇御便知二師兄正為這事全力在辦,於是稍微寬心一些。再去北市與唐憐、屠彪等人見面。然後就去見太后。
這樣忙碌,蘇御已連續五天沒去小街,孔雀樓裡的一位大姑娘悶悶不樂。
反觀二夫人上官氏卻整日喜笑顏開,據說最近有好多富貴人家來孔雀樓提親,多是衝著上官氏。
上官氏雖喜,卻沒答應。只對媒婆說,我雖寡婦,但眼中只有雄鷹猛虎,伺候不得普通家雀野狗。當初嫁給孔碩,因為覺得孔碩是一隻雄鷹。他雖長我許多年紀,但不嫌棄的。如今找不到比孔碩更好的,寧願守寡一輩子。
當然,也有給孔婷提媒的,並且各個都是身份不俗,可孔婷回絕得更為乾脆。而孔婷給出的標準,幾乎就是蘇御的標準。
雖然姑娘說過不做二房。可不久後小街上謠言四起,說上官氏攜孔家大女兒,一起伺候蘇姓官人。面對諸多謠言,上官氏和孔婷竟無動於衷,從不反駁什麼。
可上官氏身邊有一名厲害婆子,十幾歲時就伺候襁褓裡的上官晴兒,後來配陪嫁來到孔家。那婆子是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一聽到有人說她家小姐壞話,立刻瞪目如鈴。剛才在街上與一多嘴的婆娘大吵了架,險些動起手來。
婆子回到孔雀樓依然憤憤不平,把菜籃倒空,便與上官氏說起這事。
上官晴兒道:“我的老姐姐,為這事把你氣成這樣,我看也是不值得。要說這人心就是這樣,見不得別人好的。別說我與蘇玉人沒什麼事,便是有事又如何?我是寡婦,還不是正室,守孝期早就過了。我愛跟誰跟誰,沒人管得著我。那幫婆娘嫉妒我有錢,又有玉人幫襯,就讓她們嫉妒去。氣死她們活該。”
婆子歪著脖子坐在那裡,一臉委屈:“咱家小姐也不過二十八歲,憑小姐模樣、身家,再找個棒小夥子也不難。”
上官晴兒道:“我不是那種沒男人就活不成的女人。你也看到了,玉人那般好的,我也不曾失了體面。婚我結過了,兒子也有了。如今我兒住在長安郡主府,那便是長安郡主半個兒。將來我兒長大,背靠門閥,必然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