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裡有一個奇怪現象,哪怕是富人聚集的坊,也會找到一條或幾條比較簡陋的巷弄。
譬如這城中心地段的景行坊也是如此。主街上高樓林立燈火輝煌,可是在輝煌高樓的背面,依然能找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窮人,他們住在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的棚戶小巷。
李家貨棧的東邊就有這樣一條小巷,巷子狹長、擁擠、骯髒,巷口一家破破爛爛的小酒館。站在門口嗅到的是油抹布的腐味,而不是酒香。
這家小酒館已經被蘇家老奴陳遜以一年一萬錢的價格租到手,可平時陳遜也不掛幌子,不開灶,每天上午在這裡賣兩個時辰的酒,然後他就關門離開。
今天上午小酒館的門是關著的,屋裡坐著三名老者。
陳遜年近八旬,身材瘦削,面色蒼老。而他面前的兩位則是身形高大,滿面紅光。他們兩個爭搶著喝酒,桌子上的酒罈眼瞅著見底兒。看他們猴急的樣子,是擔心對方比自己喝得多,那自己就吃虧了。
“二十年過去,你們也老啦。”陳遜冷著臉:“就不能穩當點嗎?”
“老東西,你把閉嘴上!”
“你把嘴閉上,老東西!”
喝酒的二人幾乎是同時罵了一句,又同時伸手去搶酒罈。抓住壇口,你爭我奪。二人力氣都很大,感覺他們即將把酒罈扯碎。
這時陳遜站起身,一口濃痰吐到酒罈裡。
這下好了,二人都甭喝了。
“黃頂天、呂長嘯。你倆給我聽好了。我不管蘇老三是什麼態度,我要求你們必須去找那個人談談。我們用命保護一個人二十年,最後就培養一個贅婿嗎?我不甘心。”陳遜瞪視老黃老呂:“還有!你們告訴他,當年酆親王留下的兩個孩子,不是酆親王的孫子,是他萬隆皇帝的兒子!”
“為了報復唐皇后,他風流一輩子,連自己的侄媳婦都不放過,我都替他感到丟臉!”陳遜指著老黃老呂:“而你們兩個,就是助紂為虐!”
陳遜拍著桌子:“我認為酆親王造反沒錯,換了我,我也要造反!簡直是欺人太甚!你們去告訴他,那兩個孩子是他的孽種!你們再告訴他,陳梅流掉的那個孩子沒死!正在唐家當贅婿呢!”
……
……
人心裡一旦長草,就容易心急,心急就容易犯錯。
人就是這樣,再成功的人也不可能保證自己不犯低階錯誤。比如某些已獲成就的官員、商人、演員、作家等等。風頭正勁時,卻在一次比較正式的場合發表了不恰當的言論。
回想那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人,他的獲獎感言第一句話是:我感謝妓女。然後他就被一群人咒罵,唾棄,封殺。還有那位創造商業奇蹟的鉅商,他也為自己的口無遮攔付出了沉重代價。雖然他的毛病不僅僅是口無遮攔,但也有相當一部分關係。
蘇御也會犯錯誤,現在他的處境就比較尷尬。他覺得突破到第七層算是一次飛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總想找個人切磋切磋。先後去找張密,再找花聽風,都沒找到人,於是就跑來萬花樓找大總鴇朱雀。
其實蘇御的判斷是正確的,憑他超高的基礎內力,到了第七層確實是一次飛躍。但他今天選錯了物件。朱雀不是張密,不是花聽風。這位大姐姐臉比較酸。是那種鬧著玩容易真幹起來的主。
正如坊間俚語說的那樣,“別拿自己的愛好挑戰別人的飯碗”。之所以稱之為俚語,就是因為這句話不是絕對正確的。但它能被廣泛接受,一定有它的道理在裡頭。
三十三歲的大總鴇,十六歲成名,一女獨鎮萬花樓。其武功造詣之高,無需多言。其人交友廣泛,譬如李漠白、雁悲鳴、龍嘯天等諸多豪俠都是她的朋友。已過而立之年的她,也修煉到了第九層的境界。
今天也就是蘇御來挑釁,換做別人,她早就下狠手了。另外她也發現,想擊敗蘇御很難。也不知這臭小子修煉得什麼奇怪功法,竟然具有連續突進的奇妙本事。想逮住他,比抓猴子還難。
內外兼修輕功不俗的朱雀,揮舞雙爪,彷彿修煉九陰白骨爪的梅超風。飛縱跳躍,滿屋子追殺蘇御,可她愣是追不上。時不時還被蘇御打一套反擊,那反擊中光弧驟起,伴隨龍吟虎嘯之聲,威力雄渾。稍有不慎,就會被蘇御來那麼一下子。
剛才蘇御回馬槍般的一掌,一道金色光弧砸在大總鴇的腹部,震得朱雀五臟廟裡不是滋味。
若被蘇御擊傷,大總鴇的面子就徹底沒了。
冶豔美女的眼睛瞪圓,面帶怒紅。咬著牙發招,甚至能聽到用力過猛而導致的悶哼聲,或可稱之為嘶鳴聲。
蘇御察言觀色,覺得情況不妙:“好姐姐,鬧著玩怎還惱了?”
見蘇御不正經比武,卻到處逃跑,朱雀便知蘇御不想再比下去,可大總鴇心裡已被勾起一股邪火,於是喝道:“你給我站住!今個不讓姐姐打兩巴掌,以後你就別來我這兒!”
見朱雀要火兒,蘇御賣個破綻給她,結果到底被她掄了兩巴掌在後腦勺上,她才解氣。
蘇御佯裝痛苦,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心中一陣感嘆,自找倒黴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