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抬頭看也知道皇后的臉色一定像蒜茄子一樣難看。
現在皇后有一意孤行的趨向,連她叔叔曹聖的話也不聽,據說叔侄倆的矛盾越來越大。
微微轉睛,瞥見珠簾後的皇后。
不知為何,每當黃袍加身的人橫臥時,總能給人一種懶洋洋但又無比高貴的既視感。而此時皇后正嘗試著要坐起來,看來蘇御的話惹得她非常不開心,甚至已經到了發火的邊緣。
還是別讓她坐起來了,蘇御補充一句道:“要抓,但要講究方法。”
皇后又倒了下去:“什麼方法?”
“首先給這幫人一些保證,告訴他們最嚴重也不會是死刑,更不會連累他們的親屬。甚至還應該適當提拔他們的兒子。這樣一來,既能完成皇后的部署,又不會引起譁變。”
“可我覺得那樣做太軟弱。我抓他們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死。你現在手裡名單上那些人,還有以前抓的人,全都要死。只有殺掉他們才能震懾後人。否則本宮和太子更無法震懾軍方。另外我想你也聽說了,現如今張雲龍和趙挺聯名向我要‘輔政大臣’。現在皇帝還在呢,他們就如此欺我!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
隨後曹玉簪又說了許多狠話,似乎是在向蘇御表達她堅定不移的態度。
當時蘇御真的很想問一句:你這樣做,皇帝能答應嗎?
可這話是問不出口的,而蘇御今日進宮,本來也不是見皇后的。可是皇后卻在這裡滔滔不絕,說起來沒完沒了,感覺她比唐靈兒還別能絮叨。最後她竟然還提起了第四師,而且還有強力“拆毀”第四師的打算。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蘇御心中退意猛增。
蘇御道:“第四師動不得。”
“為何動不得!”曹玉簪聲音高了起來:“我已將第二師(曹聖部隊)從相州調回,我不信趙挺敢造反!”
“只怕張雲龍也不會同意。”
“他憑什麼不同意!”
“因為……”蘇御又把話嚥了回去,轉圜道:“曹總監軍應該比臣看得清楚,娘娘還是問他吧。”
說這句話時,蘇御已決心退出,那就別再跟她說軍務了。二人意見嚴重衝突,再說下去純屬自討苦吃。隨後蘇御話鋒一轉,開始討論經濟問題。蘇御也算有備而來,不但列出一攬子減負計劃,還提出一個新名詞“國債”。
減負計劃,也在曹玉簪的計劃之中。比如她要精簡爵位,降低爵俸。而蘇御給出的計劃比她的的計劃豐富得多。多個行業,包羅永珍。可以說,蘇御給出的其實是一套“稅改”計劃。
蘇御強調說,之所以國家收不上來錢,除了三門閥各霸一方,還因為收稅入庫的中間環節太多,稅金被各級官員扣了去。現在要求各縣跨過道、府,直接向國庫送稅金。道府想用錢,需要向國庫申請撥款。
還有,各種苛捐雜稅巧立名目邪風大起,商人和百姓都苦不堪言。比如進出洛陽城,從軍驛檢查口、城門、坊門到處設卡收費。這已經嚴重阻礙貨物流通,遏制經濟發展。而且賬目不明。應該把城門和閘口的收費權去掉,只在坊署交一次稅金。繳納稅金的時候坊署要提供憑證,出城時商人把稅憑交到城門,這樣就可以計算稅收,再與各坊對賬,從此坊署官員甭想貪汙。
“出入城稅”只是一個例子,其它行業或部門也普遍存在這樣的亂象。只要把這些地方統統查一遍,梁朝的收稅會明顯提高,而商人和百姓的負擔卻會減少。唯一“吃虧”的,只是那些貪官汙吏。
皇后當即說“好”,還追問什麼是國債。
蘇御給皇后舉例說,這就相當於以國家的名義開一個大錢莊。讓老百姓過來買國債券。所謂國債券,就相當於一種存款票據。設定三年期、五年期、十年期等等,利息一定要略高於市場利率,但一定要保證國債信譽。
曹玉簪覺得蘇御是在異想天開,你弄些“廢紙片”就想讓老百姓用真金白銀來買?如果換做旁人這樣說,皇后早就火了。可蘇御已多次搞出新東西,反而讓皇后有些期待。此時國庫空虛,她實在是很需要錢。
“我算看明白了,御弟此次進宮就是與那長安郡主一唱一和,你就是不想再當京統指揮使了。可你也沒必要非說我的決策是錯的。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不願意,那我成全你。不過本宮又覺得御弟是大才,閒置在家實在是浪費。不如給你調換調換。讓你去戶部,給你安排個特殊職位,級別等同侍郎,專管稅改和國債,御弟以為如何?”
京統那爛攤子愛給誰給誰,蘇御壓根就不喜歡當那個得罪人的指揮使。去當個稅改小組長兼任“皇行”行長,這可真是個美差。
只是這身二品朝服不能再穿了,略感遺憾。因為從唐靈兒的眼神中,發現她其實很喜歡蘇御穿這件。別說郡主,就是家裡的丫鬟小廝們見到郡馬爺穿著二品官服出入,也都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