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的丫鬟已經給這少年換了身乾淨暖和的衣服,也用巾帕沾水將他身上打理了一番,他此刻安安靜靜地閉眼躺在床榻上,面色依舊蒼白,但不再是剛把他從雪裡挖出時駭人的青紫色。
她坐在床榻邊上,看著少年的模樣,陷入沉思。
若說剛發現他時,只是不確定的熟悉,那現在就可以十分肯定了。
這少年臉上的髒汙去掉,露出清爽的五官,儼然是一副俊俏十足的相貌。
而這個少年,就是那日在夜遊明月湖那天晚上,嚴笙坐在馬車中,掀開簾子時看到的那個被酒樓雜役欺負的少年。
想不到,緣分就是如此奇妙,她竟然又遇到了他,並且還救下了他。
他看起來十三四歲的模樣,因為常年的流離乞討,他有些營養不良,面色是病態的黃,身體也瘦弱如柴,身量比嚴笙矮了半個頭。
但可能因為營養不足的原因,他的身量雖看起來像是十四歲的樣子,但真實年齡應該不止這麼大,估摸著至少有十五歲了吧。
給他喂好了藥,嚴笙走出東廂房時,雪還未停歇,但天色漸晚,已至薄暮。
嚴笙回房中沐浴,從浴桶中出來時,忍不住被空氣中的寒氣凍得渾身顫了一下,瑩白如玉的腳趾也微微蜷縮著。
穿好衣服,嚴笙坐在炭火前絞頭髮,天寒地凍的夜晚,半晌才將頭髮擦得半乾。
青若從門外進來,問她:“郡主,可要傳膳?”
嚴笙放下發膏,看了眼外面已經暗下來的天色,不答反問:“那少年醒了嗎?”
青若搖頭,“還沒呢,那少年剛剛發起了燒,不過喝過藥後就退熱了。”
嚴笙聞言,起身出屋,對青若道:“我們去看看。”
青若乖巧點頭,取了件披風披在嚴笙肩頭,而後跟在她身後一起往東廂房而去。
躺在床上的少年面色不復方才的蒼白,此刻有些不正常的潮紅,嚴笙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沒有剛才燙的嚇人的溫度。
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嚴笙抬頭望去,笑道:“用晚膳了嗎?”
溫亭走了進來,伸手取下身上的披風,見嚴笙抬步向自己走來,忙阻止:“稍等片刻,我身上太涼了,怕凍著你。”
說完他就徑自循著屋內的炭火而去,坐在了炭火旁,等到他將身上的寒意驅散時,屋內只剩下他們兩人,丫鬟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溫亭上前握住她的手,發現不似往常的冰涼,心下放心了一些,旋即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年,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這是你今日救的那個少年?”
嚴笙點點頭,“是。”
“他叫什麼?”
“我想替他取名叫寒酥,等他醒來若是喜歡這個名字的話,便直接用這個名字吧。”
寒酥,雪也。
初見時的隔窗一望,讓嚴笙記住了這個少年清透如水的雙眸,今日再次見到則是京城的初雪,天地間煥然一新,枝頭寒酥朵朵,很適合他。
“他住在你院子裡?”
溫亭還是皺著眉頭,眸光微閃,語氣似乎有些……不滿?
嚴笙見到他有些奇怪的樣子一愣,訥訥道:“我見他先前街邊乞討,今日救了他,是想替他安排個住處的,住在東廂房也挺好。溫亭,怎麼了?”
溫亭聽到她疑惑的話語一怔,眼神微動,淡淡道:“無事。”
嚴笙半信半疑地盯著他的神色,哪裡肯信,他方才的反應明明很反常。
心中隱隱浮起一絲怪異的感覺,嚴笙回過味來,驚詫道:“你吃醋了?”
出乎嚴笙的意料,他沒有辯駁,“對,我吃醋了,你怎麼能和一個陌生男子住在同一個院子呢?”
嚴笙噗嗤一笑,無奈道:“他就是一個小孩子,你別想太多,放心,我不會拋棄你的!”
她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溫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用晚膳了嗎?”嚴笙問他。
“未曾。”
嚴笙心中嘆息,拉著他出門往自己房中去。
最近溫亭好像總是很忙,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麼,每日不到天黑是無暇抽身來將軍府。
兩人在房中一同用膳,溫亭體貼地給嚴笙夾菜,時不時自己吃一口,但大多時候都是看著嚴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