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副將,大半夜的,這是意欲何為?”
袁修正坐於那方青石上,按著之前的習慣做出仰頭賞月的樣子,算著時辰差不多了,正欲要將藏於胸前的佈防圖和信放於暗格處,聽到驟然從身後冒出的聲音,已經探入衣內的手登時頓住,僵著身子半晌也不敢轉身來。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在京,是禮部尚書和尊貴的祁王世子,清冷端方;在軍中,則是號令三軍,奉旨平亂的主帥。
便是平素,溫亭治軍嚴謹,行事決絕,早已在軍中眾將士面前立下了無人不服的威嚴,加之他總是面色冷淡,更是讓人望而生畏。
如今乍然聽著輕飄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清潤的嗓音驟然壓下來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嚴,無形地壓下來。
袁修的身體都不自覺抖了一抖,背上立馬有冷汗冒出,但依舊強裝鎮定地轉過身,低頭恭肅行禮:“末將拜見世子!”
袁修行完禮後,心中便打起了鼓,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溫亭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只覺得有威嚴壓迫感,袁修一直垂著的頭,稍微往上抬了抬,想要看清年輕主帥的神色,卻突然頓在半途。
一雙淡粉色的足靴落入視線,他這才發現,溫亭身旁並肩站著位女子,身後還站著一個通體黑衣的冷麵護衛。
軍中怎會有女子?
再往上看清她的面容,秀麗多姿的容貌,若春水梨花,身形修長偏嬌小了些,通身氣韻不凡。
袁修便立即明白了,這位便是前些日子從京城來的景雲郡主——未來的祁王世子妃,亦是……嚴大將軍的女兒。
袁修想到嚴珩,心中頓時有些發虛,將目光收回,隨意往旁邊一落。
這一看,心中又是咯噔一響,只見斜對著的那間營帳前,站了十餘人,軍中監軍、副將幾乎一股腦都在這兒了!
袁修心中驚駭異常,面上卻不表露半分,笑著對溫亭道:“世子,這麼晚了,又將諸位同僚請來,是否有軍機大事商議?”
誰家議事要大晚上在室外?
袁修自知說辭荒唐,但還是面不改色地說了出來,面上還恰如其分的帶了一絲疑惑。
嚴笙在一旁安靜地觀察著他的神態,心中不禁冷笑,他如此擅於表面功夫,表裡不一,也難怪父親會被這袁修背叛,還一直當他是同生死共患難的軍旅弟兄。
若是自己當日沒有出現在明月湖畫舫上,聽到那番驚天密談,自己定是會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了!
“袁副將真是好興致,幾乎日日都會在這夜深人靜時,到自己帳前這方石頭上坐一坐嗎?”嚴景至從副將一群人中走出,不動聲色地朝這邊靠了過來。
他先是意有所指地對袁修道出這句話,而後又放柔了目光看向嚴笙,見她安然無恙便放下了心。
方才他正在帳中準備歇下,卻突然收到了溫亭的命令,便火速趕來了,知道嚴笙也在這兒,一路上擔驚受怕,生怕她傷著了。
嚴笙收到了嚴景至的訊息,知他擔心自己,點頭對他安慰一笑。
“嚴將軍,末將見這燕嶺幾乎每夜月色皎皎,夜深人靜,四下靜默時,便讓我時時想起京中的妻兒和老母,一時觸景傷情,便想著對著明月寄託思念。”他一副傷懷的模樣,說到至親還適時地眼泛淚光,任誰看了都是想家念親的模樣。
溫亭聞言,只是淡笑,“袁將軍看來果真思鄉心切,想來應是歸心似箭,想速戰速決,不似有閒心去勾結匈奴之人。”
“世子。”袁修作出震驚神色,也只有自己知這表情有幾分真,“勾結敵國?您莫不是聽信了小人讒言?”
溫亭摸了摸下巴,“唔,也許吧。但本世子確實收到了密信,說今夜袁將軍會在這兒與敵軍線人接頭呢。哦,對了,密信中還說你想要將我軍佈防圖交給他們呢!”
袁修聽到佈防圖,原本鎮定的面色便頓時掛不住了,頭上也像脊背一樣,滿是冷汗。
“這……”
“不急,我不會冤枉忠臣,也不會放過一個奸佞,亭這就給袁將軍證明自己的機會。來人,給我搜!”
不容置喙的威嚴聲音響起,場外待命的守軍頓時一凜,領命衝進袁修的營帳,另有四名則往袁修走去。
袁修看著鐵著臉朝自己走來的兵士,頓時雙腿發軟,這一搜,那自己與匈奴聯絡的事情豈不立馬敗露了?
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要往無人的右側避去。
剛動了動步子,卻見右邊站了個身形挺拔的人,一身鐵甲照著面色冰寒。
嚴景延方才聽著這人的花言巧語,早就不耐煩了,就知道他想要耍詭計,便立馬堵住了他的去路,即使知道他必然是逃不出這軍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