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是傅家的馬車,來的卻是兩個年輕的公子。莫不是皇家的人……來催長姐回帝都的?若是我……”時錦繡喃喃,像是說給姨娘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說著說著,想起方才和祖父對弈的男子,那風骨……若是……
姨娘被她的想法一驚,失聲喚道,“小姐?”
“小姐這想法可得打住,若是太傅知曉,我們會被連夜送出太和郡的!”來這的第一日,老爺子就警告過,那些個不該有的心思,好好收著,半分不得有!
老爺子啊……心裡頭清楚著呢!
可偏生……時錦繡聽不進去。
她從未見過那樣的男子,渾身上下無一不精緻,思來想去,竟是想不到詞彙來形容,只恨自己學識太淺。
雨水借風勢飄進廊下,雨水滴答濺落,砸在窗欞之上,鬧心得很,最終還是拿了傘,出了院子。
倒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心浮氣躁,一時間也睡不好,想著雨中走走。
卻見雨幕之後,身形頎長的男子獨自一人撐著油紙傘,穿花拂葉,朝著前頭的院子而去,目標……似乎是……時錦繡稍一猶豫,便舉步跟上。
下雨的夜晚,月光淡薄,風中挾著雨水的涼意,有些冷。
時歡縮在鋪著毛皮毯子的軟榻裡看書的時候,外頭響起通報聲,說是顧公子來了。她抬頭看了看窗外的雨和暗沉沉的天,深覺這般相見實在於理不合,偏生對方是客……
略一沉吟,便道,請進來吧。說著,便吩咐含煙將室內的燈火都點上,門也開著,冷風瞬間灌進來,冷地她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只是,孤男寡女,夜間相見,已是不妥,若還掩著門窗暗沉沉的,那便更是有嘴說不清了。時歡站在門內等人,低頭攏好衣襟,又捋順了發,確保並無不妥。
顧辭撐著油紙傘進來,見到的就是這樣有些拘謹的姑娘。
他在廊下止步,沒上臺階,仰面看她,溫柔又剋制的樣子,帶著恰到好處並不會讓人覺得有壓力的距離,“抱歉,深夜叨擾姑娘休息。只是方才席間吃多了些,一時間倒也睡不著,想問姑娘借本書打發打發時間。”
說著又是歉意地笑了笑,解釋道,“帶下馬車的書,忘在太傅院中了,想著他許是睡了,才來叨擾姑娘。”
下著雨,他一手撐著傘,稍稍仰了面容說話的樣子,沒有半分不耐,一步都沒有踏上臺階,不緊不慢,聲線溫潤,口吻儒雅輕緩。
是個格外矜貴的男人,雅人至深。
這便是公子顧辭啊。像極了古老畫卷裡走出來的,一筆一畫,皆是造物所鍾、上蒼之手精雕細琢,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完美。
倒是顯得自己方才的擔憂有些小人之心了。時歡頷首,邁出門檻,“如此,顧公子請隨我來。”
他收了傘遞給廊下丫鬟,才步上臺階,抖了抖袍子上的雨水,跟在時歡身後,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並沒有開口交談,卻也並無任何的不適與尷尬。
仿若……多年老友,交了心,於無言處仍覺安心,有些莫名。
平素裡時歡便不常出門,得了閒便窩在這書房裡看書。她什麼書都看,遊記、話本,古籍、史書、傳記,族中父兄知她愛書,總會託人送些淘來的新書來,是以她這的書,又多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