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塵居。
林江跪在廊下。
興許這是公子對他最後的仁慈,給了他一方還算是可以遮雨的屋簷。偏今日風大,這屋簷形同虛設,雨水打進來,本就未乾的衣裳喝飽了水,沉甸甸的掛在身上。
走哪都是最倒黴的那個。林江悲哀地加深了對自己這一屬性地認知,然後他就像是突然釋然了一般,也沒那麼鬱郁憋屈了,反倒有了閒情雅緻欣賞起面前的景緻來——膝蓋底下的雨水。
身後腳步聲起。
步履從容而遲緩,顯然不是那個一心向著她家小姐儼然已經忘了在此受苦受難的是她相公的沒良心的含煙。那麼便只餘一人。
林江揹著那人,輕嘆一聲,心道到底是臍帶相連的兄弟,必要的時候,也只有這人想著自己了。他多有感慨,難得地聲音惆悵,“你怎地沒同公子一道去?”
腳步在身後站定,雨被擋了一些,連同光線。
林淵撐著傘站在最後一階臺階上,“公子讓我看著你,免得你畏罪潛逃。”
畏、畏罪潛逃?本就為數不多的感動瞬間消散無痕,心中冰涼宛若被這雨水澆了個透心涼。果然……臍帶相連的兄弟關鍵時候也是靠不住的。
如此一想,那丫頭一聽自家小姐的事情著急忙慌撇下自己就跟著公子出去了,倒也情有可原……
林淵也不去管他的多愁善感,只垂著眼問自家弟弟,“你同大小姐都說什麼了?”
林江萎靡不振地耷拉著,“什麼也沒說。”
“嗯?”
“我一看那場面就知道她找我什麼事情了……林淵,你是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大小姐那個樣子,像是、像是……對!像是殺紅了眼的樣子!”他恍然彼時心底的膽寒到底來自於何處,如今突然茅塞頓開,驀地回首看向林淵,“哥!真的,我第一次看到一個姑娘家有那麼可怕的眼神!”
“所以你就招了?”
“沒有!我都說了我什麼都沒說!”林江意正言辭地反駁,反駁完了卻又覺得徒勞,整個人驀地又低落了下來,“我只知但凡我死咬著不鬆口她便不會知道……卻不知……她竟是早已猜到,抓我過去,不過是為了言語誆我看我反應罷了……”
“世間真險惡啊……我原本總以為,時小姐是個光明磊落風光霽月的人,沒想到……竟是和公子一般,心有九竅而腸子十八彎……”他兀自說著喃喃搖頭,看起來頗多感慨。
一如既往地神經大條。
林淵抬腳,輕輕踹了他屁股一腳,提醒道,“不管時小姐心有幾竅,你此刻便保佑著她莫要出事、也莫要捅天大的簍子,否則……公子怕是能把你的腸子抽出來打上十八個結。”
……那情景,想起來都讓人直打哆嗦。林江回頭,問自家兄長,“祈禱有用?”
“無用。”
……那說這許多歪七扭八的話作甚?林江扭頭不去看林淵,低著頭像只剛出生還不會飛的鵪鶉,下頜抵著胸口,“你還是趕緊走吧,好好表現表現,興許還有機會替我說說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