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不夠明察!由著你們男盜女娼!”
宛若雷霆炸響,轟鳴在耳畔。
沒有風,簾子沉沉墜著,紋絲不動。胸膛裡,似乎有大石頭壓著,有些喘不過氣來。皇后擱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倏忽間冰涼一片,幾乎不可置信地扭著脖子去看貴妃……皇帝,說什麼?
杯碟碎裂了一地,興許是彼時被飛濺起來的碎片擦傷,貴妃的脖頸處有一道嫣紅的血痕,傷口不深,細小的血珠沿著雪白的頸項一點點滑落下來。
有種觸目驚心的殘缺的美感。
再看貴妃那滿臉血色盡失的灰敗表情……皇后便知所謂“男盜女娼”……竟然是真的!她怎麼敢?!
甲套勾著扶手,她心臟都跳地跟擂鼓似的,都不敢去看皇帝此刻的表情。只低聲喚道,“陛下……這種氣話可不興說的,有損貴妃清譽不說,還會損了陛下您的名聲……”
“朕的名聲?”手中杯盞被擲出,他環顧一圈也沒找到能發洩怒火的東西,只能雙手捏拳,捏地指節都咔嚓咔嚓地響,說話聲音都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帶著毀天滅地的狠辣,“朕還有名聲可言?”
“你不信是不是?朕最初也不信……但你問問她自己,都做了些什麼齷齪事情!”
“你問問她,當初那個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孩子……皇后驀地凝眉。貴妃滑胎,那是年前的事情了,為了平息這位左相之女的怒火,自己失去了一個嬤嬤,而四皇子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母妃。
所有人心知肚明,那不過就是幾個替罪羊罷了,是陛下給貴妃和左相府的交代。
如今陛下的意思,竟是……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著貴妃,像是看一頭吃人的野獸般,“好狠毒的心思!明知孩子不是陛下的,你便如此將它處置了……還蓄意嫁禍本宮?貴妃!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如此可怕!”
貴妃抬頭看她,痴痴地笑,笑著笑著又哭了,哭著砰砰磕頭,嘶聲力竭地冤枉,喊皇后誣陷,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喊若是沒有證據,她絕不認罪!
皇帝看著這樣的女子,眼神一點點涼了下去。
皇帝原也是不知的,他擅平衡、薄親緣、修帝王術,可對於彼時貴妃肚子裡的那個孩子,他也真的期待過。這些年來,後宮無所出,如今最小的孩子即將及笄,早已過了承歡膝下的年紀。
他卻逐漸年邁,開始本能地渴望這種親緣。
所以貴妃滑胎,皇帝也是真的動了怒的,彼時的心情格外真實,就想要將那些膽敢謀害皇嗣的人千刀萬剮了去!相比於皇權受到了挑釁,彼時更多的是作為一個父親的怒火。
這份心情,一直到之前還耿耿於懷著。直到數日之前,青冥趕回來為皇帝把脈的時候,皇帝心有慼慼地表示,大抵是那孩子沒了之後,總有些念起……這睡眠便也差了許多。
青冥便問,什麼孩子?
大師性子冷清寡淡,很少會八卦什麼,一個不曾出生的皇子他不知道也不足為奇,是以彼時皇帝並未覺得不妥,只絮絮叨叨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個遍,包括,自己盛怒之下傷了幾條人命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