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離開,時歡偏頭看正準備逃離的林江,“回來。”
林江腳步一頓,嘿嘿一笑,“大小姐請吩咐。”
時歡端著茶杯斜睨他,表情又嘲又諷,還帶著幾分涼意,像極了自家公子發難時的模樣,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規規矩矩真好了,低頭,收腹,“大小姐吩咐……丟亂葬崗。”
時歡繼續睨他,“如今呢?”
大小姐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滿意,卻又不像在生氣,饒是林江跟進跟出了這麼一段日子,也有些摸不準這位祖宗到底是什麼意思。彼時她的確是吩咐,弄死,丟亂葬崗。但他和甲一一合計,還是沒敢——主要是公子沒讓。
公子的意思是半道上弄死,左右都是死,能悄悄地出手,何必如此大張旗鼓的呢?
影樓裡都是殺手,又不是莽夫,神不知鬼不覺才是他們最擅長的——當然,這話他是不敢說的,說出來就顯得大小姐是莽夫,這不找死嗎?
是以他躲了時歡好幾日,見時歡也沒提這事兒,估摸著彼時也就是氣頭上罷了,沒成想,今兒個點背,正趕上邱大人來了。
他彎腰,躬身,取了一旁茶壺,嘿嘿賠著笑,給時歡倒上,“要不……您也罰屬下一大碗黃連?”
那黃連就是他盯著熬的,裡頭到底放了多少黃連他比誰都清楚,何況還是那麼滿滿一大碗,據說那碗是大小姐吩咐的,送來的丫鬟如此形容,“大小姐要求的,精緻的、值錢的、最大的碗。”
甚至,裡面不知道還放了些什麼,據說是談姑娘給大小姐的補藥,聞著格外刺鼻,後來被別的藥材蓋過了不少味道,卻也是難聞又難看。
擅長製毒的談姑娘做出來的補藥,看起來也格外像毒藥。也不知道自家公子那日受了什麼罪過……
是以,這會兒林江說了這話,大抵是抱著求死的心情想要贖罪的。
偏生,他的一腔熱情被一瓢冷水兜頭澆下,時歡瞥了他一眼,冷哼,“想得美!”
……
感情,那藥他還沒資格吃?突然很慶幸於逃過一劫,他嘿嘿賠笑,為自家主子說好話,“公子知您心慈,彼時在氣頭上,衝動了些,過後怕要因為容姑娘的原因而過不去那個坎兒。何況,公子也實在不願意您的手上沾了血跡。”
說完,偷偷抬頭觀察時歡容色,見她只抿著茶杯邊沿並不說話,便又大了膽子繼續說道,“何況,即便送去帝都,他仍是死罪,活不了的。有人代您出手,何苦咱們自己惹那一身腥呢,是吧?若只是丟在亂葬崗,世人不知他的斑斑劣跡,還以為他為官清廉擋了誰的道呢,指不定還能博個美名。送去帝都,天理昭昭罪名大白於天下,身敗名裂,豈不是更殘忍些?”
“你說是不?”
說完,悄悄喘了口氣。天地良心,他雖話多人也活,可這般絞盡腦汁的想出這許多看起來格外“義正詞嚴”的理由,也實屬不易,待地回頭,一定要申請主子給自己漲俸祿了,畢竟,這老婆本也該存起來了……
如此想著,倒也有了幾分歸心似箭——含煙那姑娘,也不知道在帝都好不好。
想來大抵是不大好的,雖不一定思念自己,但一定格外思念她家小姐……關於這點,林江一直都自認有些自知之明。
他低著頭捧著茶壺在那天馬行空的神遊,時歡端著茶杯沉吟片刻,卻道,“不行。”
?嗯?林江狐疑,這麼好的理由都說服不了這位祖宗?祖宗之前也不弒殺,怎地這次動了這麼大的氣,竟是如何也要將人丟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