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盞茶喝完,皇帝心滿意足地下了山。
來時步履匆匆,走的時候便閒情逸致多了,沿途賞完了一會兒風景,眼底笑意至城門口才漸漸消散,問馬車外喬裝打扮了之後的常公公,“那小子……如何了?”
常公公咳了咳,正了正嗓子,才道,“今早的時候說是還未醒。御醫去瞧過了,說是並無大礙,只是這回……殿下喝得實在太多了,又、又幹了那事兒,才、才會這樣……”
作為一個太監,說這話總覺得有些不倫不類,饒是淡定如常公公,也覺得有些尷尬,說完又咳了咳。
皇帝冷冷嗤笑一聲,好好的一盤棋……被他下成這個死德行!一想到就來氣,“昨日同他一道喝酒的畜生呢?”
“今日一早,就出城了。許是知道闖大禍了……”
倒是機靈!皇帝冷哼,“派人抓回來,若是抓不到……就把他全家扣了,朕不信他不回來……回來以後,彼時老三喝了多少,就給他雙倍地灌進去,只多不少!”
常公公抿嘴淺笑,帶著幾分縱容的味道,應道,“是……”
“回宮後,立刻傳禮部尚書過來見朕。”
“是。”
而在皇帝離開後,青冥找來了含煙,吩咐道,“去吧,告訴大小姐……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含煙眼底笑意盈滿,“是。”
說著,深深彎腰,鞠躬,“老師,弟子代我家小姐……謝過老師。”
……
時歡的及笄禮,是整個時家、整個帝都、乃至整個大成的要事,因為根據皇帝陛下當年的聖旨,時歡的及笄禮上,將會決定大成儲君的人選。
禮部早在數月之前就已經開始籌備,一應流程和時辰校對再三,到得這一日終於到來,天還未亮的時候禮部尚書就已經在殿內候著,來來回回地振振有詞,儼然還在一遍一遍地校對,特別是那日陛下親自改動過的流程……萬萬不可有失。
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金碧輝煌的殿堂,皇帝坐上御座之上,禮部尚書高聲啟奏,“時家大小姐及笄禮……”拖著調兒,抑揚頓挫。
話音落,笙樂已起。
根據禮制,女子及笄禮應該由族中嬤嬤引導至宗婦身前,而時家大小姐不同,她是由宮中教養女官的引導下,緩步入大殿東側偏殿,等候在其間的皇后娘娘一道為她梳髮挽髻,梳好後再由女官引至殿中。如此殊榮,天下怕是獨一份。
笙樂聲停。
三十六位宮人齊聲唱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綿鴻,以介景福。
聲音綿長,悠遠,又動聽。
按照禮制,先由族中宗婦為少女加普通釵冠、施以首飾,但大小姐殊榮,為她做這些事情的,是宮中太妃娘娘謝氏。時歡面向御座之下左側首座,面向右相、時夫人,行拜禮,感念父母養育之恩。
時夫人擦了擦眼角,嘴唇都在抖,沒說話。
時歡再去東偏殿,著裙背、飲執事者所酌之酒,象徵性地略進饌食,如此之後,再去正殿,太妃為她脫去適才所戴的釵冠首飾,正襟危坐於皇帝身邊的太后款款起身,含笑將宮人托盤中的正式釵冠為時歡戴上,取過一支支冠笄、冠朵一一插在她頭上,低聲,附耳,用僅有兩個人聽得到聲音低聲呢喃,“丫頭……終於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