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守衛走到一旁看不見、也聽不到的拐角裡,顧宣儀才對著宮女使了個眼色,道,“你也過去吧。”
新提拔上來的宮女,用著還不是很順手,自然也沒有信任到全盤託付的地步。
宮女也懂,無聲點了點頭,退到一邊去了,一邊為郡主把風,確保郡主同前郡王說話的時候不會有人別人接近,二來,也是避嫌,萬一出事,自己能保證自己的清白,以免丟了性命。
閒雜人等都退開了。
顧宣儀才轉身看向牢房裡,看著靠著石牆閉目養神的顧言卿,喚道,“兄長。”
顧言卿緩緩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沒想到,來的是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說著意外,眼底卻平靜。
他整個人散發出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平靜來,這種平靜還帶著些超脫了他這個年齡的空洞,像終於看破紅塵了一般。
顧宣儀看著這樣的顧言卿,眉頭微微蹙起,卻什麼都沒說,只不甚明晰地笑了笑,問,“兄長以為誰會過來?”
她之前總喚他皇兄,如今,顧言卿算不得皇室中人了,她便喚他兄長。
平靜的、平和的,彷彿對方是高高在上的郡王還是如今這般的階下囚,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對方永遠都是她血脈上的親人。
顧言卿側目打量了一會兒,就有些無趣的收回目光,暗忖……裝地真好啊,興許,裝地太久,連顧宣儀自己都要信以為真了吧。
顧宣儀和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區別,本應都是宮中不受寵被忽視的存在,誰知,顧宣儀得了長公主的青睞。顧宣儀是聰明的,她知自己榮寵繫於一人,於是,她乖巧、懂事,從來沒有一點點的小脾氣,對待下人也親和寬慈,因此博了一個好名聲,漸漸得了皇帝的關注。
只是,這樣裝出來的平和,到底是假的……
旁人看不出來,顧言卿卻在她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他們一樣的陰暗、一樣的自卑,一樣的……來自幽暗之處,覬覦卻又排斥光明。
顧言卿靠著牆壁,斂著眉眼,支著一條腿沒有回答,只懶洋洋地問,“你此番過來,有什麼事情直說吧。天牢重地,陰暗潮溼,待久了對姑娘家不好。何況,如今我身犯重罪,你不該來……”
卻聽對方問道,“兄長真的身犯重罪嗎?”聲音提了提,似乎有些激動。
擱在膝蓋上的手倏忽間顫了顫,顧言卿還是懶洋洋地笑了笑,似嘲似諷,“不是我……難道還能是你呀?”
“兄長……”
“顧宣儀。你是大成的郡主,這樣的事情你犯不著插手。不管最後是誰得了那張位置,你都是大成的郡主,這一點不會變,永遠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顧言卿偏頭看她,懶洋洋耷拉著的眼皮子終於張開了,很是認真地意有所指地提醒她,“前提是……你不要插手。”
“好好地、乖乖地做你大成的郡主。”
身處陰暗中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