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無限漫長到仿若度日如年的時光裡,長公主無數次地希望時光能夠迴轉,能夠回到過去,回到膠州戰役之前,若是如此,自己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阻止他上戰場。
她也曾無數次地祈求神明,將她那個光芒萬丈的兒子還回來。
可……她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曾經的顧辭。
顧辭打小話就不多,和自己也並不親厚,他的許多事情、許多心思,太傅知道的定是比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要多得多。思及此,她穩了穩心神,顫著聲音問顧辭,“太傅……知道?”
今日的顧辭,格外配合,半點遮遮掩掩都沒有,“知道。”
“那他……”長公主身形微顫,外面候著的嬤嬤有些擔心,正抬了腳步想要上前,就被長公主厲聲呵斥住了,“站住!退下!”
嬤嬤雖擔心,到底是後退了一步。
今日長公主過來所為何事,她是知道的。也因為知道,才愈發擔憂——這對母子,其實不大像母子。
見她退下,長公主才上前一步,湊近了顧辭,眉眼間都是依稀可辨的不可置信,“他既然知道,為什麼會同意?他難道不知道皇室到底有多忌憚時家,皇帝絕對不會同意你和時家的聯姻!阿辭……你聽母親的,咱們另外找個,哪怕家世普通一點的,樣貌平凡一點的,都沒有關係……就是不能是時家……”
她近乎於祈求。
顧辭卻不問所動。
林淵端了茶水過來,嬤嬤要攔,顧辭卻已經出聲讓他近前。嬤嬤便不能攔著了。
一時間長公主也沒有說話,在花房裡坐了,接了茶,看著林淵退下,才轉首看向自己的兒子,苦口婆心地,“阿辭……你聽為娘一句勸……”
顧辭不為所動,“什麼事情都能聽您的,唯獨她的事……不行。”
“顧辭!”她連名帶姓的,手中茶杯重重擱下桌子,茶水濺起來,滾燙的茶水濺了她一手,仍不覺得燙。只近乎於疾言厲色地嘶吼,“他雖然是你舅舅,但他仍然是皇帝!生殺予奪的皇帝!”
顧辭容色未變,取了帕子遞給長公主,目光落在她通紅一片的手背上,“回頭拿藥膏好好抹抹,莫要留印子。”心平氣和極了。
彷彿兩人之間的爭執並不存在般。
顯得對方有些可笑。
長公主氣急敗壞地,只覺得自己重重打出去地一拳落在了棉花上,無力感衍生出來的懊惱令她煩躁,“顧辭!你別給我打馬虎眼,這件事今日一定要說清楚!”
和長公主的激動截然不同,顧辭淡定如斯,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母親。若是她家世普通,那我便選個家世普通的。若她樣貌平凡,那我便選個樣貌平凡的。偏生……她家世顯赫,姿容絕色,那我便也只能找個如此出色的媳婦兒了。”
“左右……她是什麼樣的,我便選什麼樣的。”
“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她。”
“您若同意,自是皆大歡喜。您若是不同意……左右往後我也是將她娶進辭塵居來,礙不著您的眼。”說到那姑娘,他連眸色都溫軟了幾分,又是那種長公主從未見過的柔和。
說出的話,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母親。你莫要去打擾她。她是我的底線。”
他將自己的底線明明白白擱在對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