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戶人家重隱私,即便比鄰而居,也總有一條小弄堂隔著,好過一牆之隔。
平日裡那些弄堂卻是沒人走的,幾乎都是條死路,堆放一些雜物,譬如,缺胳膊斷腿的桌椅,譬如,一些擱在府裡有失形象的舊物,亂七八糟的平時用不到、但需要的時候又很難一下子找全的東西,這些通常都用油布蓋著。
總之,就是個把月都不一定有人去一回的地方,通常都是堆滿了落葉灰塵的地方,一腳下去能走出腳印來。
因著府上大婚,前兩日下人們又將府裡還未歸整的雜物悉數都堆進了弄堂裡,弄堂因此也被稍微打掃了一下。
今日有個下人從弄堂口經過,忽然聽見一聲突兀的貓叫。
“喵……”悠遠,綿長,抑揚頓挫,在歡天喜地的樂聲裡,無端帶著幾分滲人的味道。
那下人嚇了一跳,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就見大半人高的牆上,蹲著一隻通體黑色的貓兒,那貓體型並不大,身形看起來有些矯健,蹲在牆頭悠哉哉地舔著爪子,像一個慢條斯理的貴族。
瞳孔幽綠色的,直勾勾看你的時候,愈發滲人。
脖子裡帶著一個紅色的鈴鐺。
那貓看了眼那下人,身形矯健地跳下弄堂,那人下意識看向弄堂裡,突然渾身一顫……怔立當場。那貓兒落地時,落在那堆新搬進去的雜物上,油布被掀開,露出一方角落,那裡……積了一小灘,鮮紅色的液體,那液體正在緩緩往外流,緩慢,又明晰。
隱約可見一隻腳露在油布之下。
“啊!”
一聲嘶喊,劃破喜氣洋洋的禮樂聲。
樂聲停歇。在場的受邀刑部官員直接整了臉色開始幹活。
死者身份很快查明,是昨夜的兩位更夫,死相悽慘,整個脖子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撓地稀碎,鮮血淋漓地腦袋掛在身體上搖搖欲墜,便是男子見了,都白著一張臉轉身扶著樹幹吐得稀里嘩啦的。
這兩位有些年紀了,在更夫裡也算老資歷,許多人都認識他們,平日裡雖然喜歡喝兩口花酒,但為人卻老實,待人也和善,並沒有什麼仇人。
仇殺……似乎便說不通了。
謀財,就更不可能了,這兩位生活拮据、捉襟見肘是出了名的,就算是那幾口花酒都是等發了月例銀子之後的兩三天才能喝,再之後……卻是沒銀子了。
仇殺,不可能,謀財,沒財可謀,自殺……顯然更不可能,哪個人能狠辣到將自己的脖子搞得稀爛的?
事情還有待調查,但眼前的大婚卻是舉行不下去了。
郡王殿下得到訊息過來看了看,黑著一張臉走了——回的是他的郡王府,而新娘子……還在江家自己的閨房裡。
婚禮之上,出現一隻黑貓,謂之不吉。而更不吉的是,前兩日才清理過的江家弄堂裡,出現了兩具可怖的屍體……雖然現在還不能證明江家和這件事有關,但,屍體是在江家弄堂裡被發現的,就出現在新娘子出門前的半刻鐘裡。
黑貓、血光,乃是大忌!
時歡隱約聽到呼喊,讓車伕趕著車架過來的時候,正好與板著臉一聲煞氣的顧言卿擦肩而過,時歡撩著簾子,若有所思地盯著顧言卿的背影看了很久,就到對方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裡,她才漫不經心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