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膳,又在顧辭的新府邸轉了一圈,眾人便起身告辭了,唯有顧殿下,似乎對今日的酒還有些意猶未盡,賴著不走。
直到眾人推推搡搡笑著離開了,帶著七八分酒意抱著酒罈子的顧殿下,才從酒罈子後面抬了頭,眼底……哪還有半分醉意。
送時歡出門又彈回來的顧辭站在花廳門口,挑眉,一點意外也沒有。顧言晟的酒量他清楚,就像顧言卿清楚他的酒量一樣,“醉意”通常都是裝出來的。
左右,這些年來,沒在任何場合見過彼此真醉過。
“有什麼事情,趕緊說吧。”顧辭還在膈應那個等人高的玉像,此刻不大待見這個人,連帶著也沒有什麼好口氣,“早點說完早點走,別把我這弄得到處是酒氣。”
“嫌棄!”
對方直截了當地嫌棄二字,顧言晟也不在意。他也不大待見顧辭,若非如今兩人不得不聯手,鬼才要來這地方喝酒,還要賠上那麼大一塊玉石,雖然是膈應人的,但實打實付出去那麼多銀子的人是他顧言晟啊!
一想到就肉疼,心都在滴血!
“來之前,去見了舅舅。”陸宴庭就是他寫信找來的,商量的自然也不是能夠擱在臺面上攤開來講的事情,“皇帝忌憚時家由來已久,一旦知道你和時家站在一個陣營裡,萬一狗急跳牆……”
用“狗急跳牆”來形容自己親爹,怕也是隻有這位言語無忌的瑞王殿下了。
他聳聳肩,說著這麼大的事情,卻無半點緊張的樣子,“舅舅回去,會立刻安排最堅固快速的船隻分批偷偷進入帝都水域,一旦發生最壞的事情,整個時家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撤離。”
這是他們這些人的底線——時家的所有人,不能有任何閃失。
顧辭點點頭,對於這一點他很放心,只是有一點,“江南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屆時時家撤離,陸家就首當其衝。”
“放心吧。這已經是萬萬一的可能性了。咱們乾的又是殺父弒君誅九族的重罪……對他來說,咱們也就是謀一謀他百年之後屁股底下的那張位置和他的兒媳婦……而已……”
“也不是什麼大事。”
饒是顧辭,也被這句“不是什麼大事”給驚了驚……奪嫡還不是大事?密謀未來太子妃還不是大事?饒是自己,這些年也是小心翼翼地不敢露出半分端倪,直到影樓在這大路上站穩了腳跟,他才算稍微放心了一些。
“那老傢伙愛面子。”顧言晟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面喝完才慢悠悠說道,“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年來,他再如何忌憚時家,也遲遲沒有下手的原因。外祖父是他的恩師,他需要那個尊師重道的頭銜……不到萬不得已,時家都是安全的。”
“何況……你是不是忘了陸家在江南的地位,若是貿然對陸家動手,很容易招致江南所有世家的聯合反擊,到時候就不是一個兒媳婦的問題了,屁股底下那張椅子可能都會直接沒了,這筆賬,他老人家可是悶清。所以……放心。”
“若非如此……本殿下敢在帝都這麼不要命似的上躥下跳?早不知道被人弄死過多少回了……”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這德行有多招人恨啊?顧辭額頭青筋又一次跳了跳,今天這些個青筋跳得有些歡快……
但顧言晟說得也不無道理,論對人心的把控,和這小子比,顧辭都要不得不自愧不如。當下點點頭,半晌,面無表情,“如此,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