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搖頭晃腦地出去,說得比較含蓄,但意思已經明明白白擱那了。
顧言晟偏頭問時歡,“老爺子……這是誇我呢?”
獻寶似的。
時歡敷衍地點點頭,“是。誇你……也不知道比顧言耀這根朽木好一些有什麼值得驕傲的,說到底,也就是一根……比較好的朽木。”說著,起身拍拍裙襬,對著含煙招招手,出去了。
顧言晟一怔,就聽身後丫鬟悶笑出聲,一個眼風過去,丫頭瞬間抿著嘴,抬頭挺胸,笑不露齒,彎腰鞠躬,“殿下,要回了麼?”
聲音裡,還帶著壓抑過後的笑聲。
……
顧言耀是朝中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那呼聲甚至蓋過了皇后親子。可見左相勢力運作背後,也的確有他自己這些年的經營。
真要用朽木來形容顧言耀,其實是不大合適的。
但祖父先前便同她說過,朝中皇子,四皇子以下還未長成,羽翼未豐,並沒有過於出彩的,顧言卿雖韜光養晦,卻終究沒有母族幫襯,過於勢單力薄了些,他的那條路過於坎坷難行,但倒也不是不能行。顧言耀之人,聰明、腦子好,也有野心,也會做人,只是將權勢利益看得很重,心思太過明顯,半點不懂隱忍,其實早已得了陛下不喜而不自知,還在沾沾自喜著自己得民心……殊不知,皇帝尚且沒有退位的心思前,你一皇子天天計較著如何得民心,是什麼意思?
彼時時歡見他停下不說,只略過了顧言晟,便問,那表哥呢?
祖父是怎麼說的呢?彼時他的表情很是複雜,像無奈,又像釋然,他說,龍於九天,總要他自己想飛才行。
後來她才知道,顧言晟……其實根本從未想過那張位置,他只想做個遊手好閒、榮華富貴的閒散王爺。不管他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只要時家沒有犯下滔天的大禍,不管誰做了皇帝,都少不了他的那份榮華。
皇帝防時家防地夜不能寐,卻從未明白過他這個兒子的半點心思,也從來不知道,若是時家真的野心勃勃,他那張位置早就坐不穩了。
皇家啊……
有風起,落葉簌簌地掉。時歡看著眼前古樹露出嶙峋遒枝,停下了腳步。她微微仰頭,眯著眼,枝幹間灑落的光落在她臉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鍍了層溫軟的光,肌膚如玉,似雪白皙,細小的絨毛都瞧地分明。
“小姐?”
時歡收回目光,踩著落葉慢悠悠地走,“無事……只是……有些想念父親他們。”都說豪門大宅內部明爭暗鬥,所謂親緣,最是靠不住。
可何其有幸,她生在時家。父母恩愛、兄長偏寵,總在最大的範圍裡,盡她所願。
“很快就要回去了,若是路上不耽擱,開春了也就到了。”含煙笑嘻嘻地,“屆時,姑娘院中滿院桃花盛開,倒是應景。”
是呀。倒是應景。
她愛蘭,院中卻種滿桃花。甚至時家上下都種滿了桃花,儼然一座桃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