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字沽一戰中,餘彥失去了手臂,如此重傷後活下來,本來就是了不起的事情,餘彥執掌了一陣京營,協助大都督府把京營分解消化,繼而在皇帝和秦王的支援下重新執掌了新建立的不死軍。
不死軍從不死隊開始就與眾不同,浴火重生之後,更是如此,雖然不死軍仍舊是大都督府下轄的軍隊,但與其他軍不同,不死軍隸屬於登萊水師,而在訓練中接舷戰、登陸戰也是佔了極大的比重,而且不死軍的招募向來不拘種族,除了吸收了部分運河縴夫之外,不死軍中大量存在朝鮮人、野人女真甚至還有來自日本的武士,而餘彥更是明白,不死軍日後是要和水師一道,縱橫四海去的。
既然要縱橫四海,一定要有一個好的起點,遼南便是餘彥選擇大展拳腳的地方,在確定由水師和不死軍重新開闢一處戰場之後,餘彥進行了充足的準備,他最擔心的就是遼南會變成遼西、大寧衛那樣的塹壕戰和堡壘爭奪戰,他可不想讓自己計程車卒在爛泥和壕溝裡蹉跎,而秦王下令佔據金州徹底打消了這個顧慮。
遼東半島像一個箭頭一樣深入渤海之中,在金州南面便是整個半島最為狹窄的地方,如果在東虜主力趕到之前沒有拿下金州,必然要在那個寬不過二十里的地方鏖戰,或者索性退到港口和旅順。
而只要拿下金州,不死軍就可以接管一個寬度近百里的戰場,這個戰場上擁有難以逾越的山巒,茂密的丘陵地形和平坦的田地,還有那座兩面環山一面靠海的金州城,這樣一個複雜的戰場環境,只有精兵才能勝任,那麼不死軍的作戰物件不再是廉價的朝鮮阿哈和士氣低落的包衣奴才,而是精銳的東虜甲兵,再不濟也是蒙古人和漢軍旗精銳,這才是真正的消耗。
與奪取金州命令一起到達是來自餘彥支援的援軍,一個精銳的步隊,外加夜不收和兩百乞列迷跳蕩手和一百名朝鮮弓手,合計不到八百人,這讓阿蠻麾下的兵馬過千,但對於金州城來說,這個兵力仍然是捉襟見肘的,金州是一個大城,是遼南最大的城市,周長超過五里,高度超過三丈半,這個規模在整個遼地都是數得著的。
阿蠻想不到不出任何主意,把所有情報匯總起來,然後召集了所有人軍官來討論,他先把情況交代了一下,說道:“我們只有一千多人,而金州應該有兩千兵,都是漢軍旗的,但是我們時間不多了,從登萊水師攻擊港口開始,傳信到盛京再到敵人的前鋒到來,頂多十天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天了,剩下五天的時間奪取金州。”
新近趕到步隊千總說:“卑職以為,還是不要強攻的好,五天過去,出援的兵馬又被困在南關嶺上,金州守將再傻也應該戒嚴了,不過他們兵馬少,定要徵發丁壯守城,附近都是漢軍旗的莊子,那些包衣都是漢人,或許可以利用。”
夜不收的把總擺擺手,說:“大人莫要如此想,耿仲明的漢軍旗,田主和莊頭都是跟他從山東來投降的漢奸,而莊丁卻多是老奴時代留下來的,已經是被奴役了二三十年,甚至有些就是奴二代了,夜不收的幾個弟兄便是輕信他們是漢人,死在了遼南的莊子裡。”
千總微微點頭,說:“將軍,那金州只能著落在耿仲明身上了,金州守將耿繼茂是他的兒子,老爹受困在外,他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阿蠻略略點頭,說:“這話有理,南關嶺上的工事大家都是看過的,左不過是柵欄、尖樁,壕溝夠深卻不是不寬,咱們這些人並不難打,這樣,後來的弟兄埋伏在南關嶺到金州的官道上,我繼續帶弟兄們攻打南關嶺,打上兩天,看耿繼茂來援不來援,來就打掉他,不來的話,索性直接打下南關嶺,抓了耿仲明去逼降,如何!”
“也只有這般了,就怕耿繼茂當了縮頭烏龜,既不出援也不投降,根本不把他爹放眼裡。”夜不收把總說道。
“天底下會有這般人嗎?”阿蠻詫異問道。
步隊千總臉色一正,道:“漢軍旗的人哪個與東虜沒有血仇,不也乖乖當奴才嘛,他們這群漢奸,沒有多少人性了。”
阿蠻嘆息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把任務分配了一下,步兵千總帶著步隊和部分朝鮮弓手前去埋伏去了,他除了原有的兵馬,又把乞列迷的跳蕩隊要來,準備對南關嶺的進攻。
這兩日,阿蠻從未放棄對南關嶺的騷擾襲擊,他那些乞列迷人的同族和朝鮮弓手都是林中戰的好手,阿蠻精心挑選了百人,編列成幾支隊伍,日夜襲擾,而銃隊也利用線膛火銃和米涅彈的射程和精準度優勢,射殺膽敢露出腦袋的人,讓南關嶺上每時每刻都處於煎熬之中。
而對於南關嶺上的耿仲明來說,威脅最大的是物資的緊缺,所有的馬匹已經都殺了,但糧食依舊撐不住三日了,如果不是這兩日一直下雨,那沒有水源的南關嶺守軍早就崩潰了,饒是如此,因為下雨和缺乏柴火,多半時候只能吃生肉喝冷水,出去砍柴的人很多時候會遭遇埋伏在林中的乞列迷人的襲擊,更多時候,朝鮮阿哈和漢軍旗士卒離開了工事便四散而逃,反正對面不會殺俘。
“我是黃德,漢軍旗的把總,同時也是金州石河驛莊子的莊頭,你們都應該知道我,快點跑過來吧,這邊是大明秦王殿下的軍隊,不殺俘虜,也不捱打,跑過來就能喝熱湯吃蒸餅和鹹魚,若是能殺軍官過來,不僅可以免罪,還賞銀子賞地,若是能殺了耿仲明,能賞一萬兩呢。”一個嗓門大的傢伙大聲叫著,聲音在山巒之間傳蕩。
他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的功夫,便是一個朝鮮人在喊,內容都是差不多。
阿蠻靠在一棵松樹上,問黃德:“你覺得上面還有多少人?”
黃德湊了過來,笑嘻嘻說道:“將軍,俺覺得可能也就七八百了,朝鮮人要麼死了,要麼跑了,剩下的都是莊丁、莊頭,很多都跟東虜去過大明,殺過漢人,不敢投降,再喊下去也沒用了。”
阿蠻微微點頭,對身邊的一個把總說:“告訴弟兄們,明天中午進攻。”
黃德蹲在地上,見阿蠻拿出煙,趕忙從篝火裡拿出一根柴火,給他點燃了,黃德小心的問:“將軍,俺幫你招降,也算是立功了,總能贖罪吧,能饒命了吧。”
阿蠻笑了笑,遞給黃德一根菸,說:“千總以下,都沒有死罪,就是進勞改營勞改罷了,看殺沒殺過人,當了多少年奴才。”
“啥是勞改?是不是要陣前填壕,或者推盾車?”黃德問。
阿蠻說:“就是幹活,都是力氣活,不是上陣,挖石頭,修路要麼就是挖河渠。”
“管飯嗎?”黃德問。
“當然,雜糧餅子,鹹魚和骨頭湯、羊牛雜餅,沒什麼好飯食,但隨便吃,管飽。”阿蠻說。
“我滴乖乖,都有肉,還不算好飯食,幹活就給肉吃,想來東家是善心人。”黃德神往的說。
阿蠻擺擺手:“東家就是朝廷,哪裡是什麼善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