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他,不然你會死!”祖剛一根長矛在手,尾部打翻了蒙古人手中的刀,冷冷說道。
蒙古人冷冷一笑,罵道:“不要以為老子不知道,姓吳的躲在屋子裡吃肉喝酒,讓咱們吃這種潲水都不如.....。”
他正說著,忽然感覺後背一涼,扭頭一看,一個白甲兵手中的鋼刀插進了自己的後心,正在瘋狂擰動著!
蒙古兵頹然倒地,白甲抽出鋼刀,在屍體上擦了擦,對他伙伕喝道:“發飯!”
“祖大人,這點小事您都處理不好了嗎?”白甲走過祖剛面前的時候,冷冷的說了一句。
祖剛冷哼一聲,雖然是守備副官,官拜千總,就算也能和祖大壽扯上那麼一點血緣關係,但祖剛地位仍然無法可眼前的白甲並論,因為他是守備官吳大成的人。
祖剛一路走下城牆,看到的是雙眼無神計程車卒,全身浮腫的甲兵,還有逞兇毆打朝鮮包衣的白甲,城牆下的空地上是一片爛泥,臭水和汙泥混雜在一起,在一個角落裡,衣衫襤褸的朝鮮女人正熔鑄鉛彈,這些可憐的女人白天干活,晚上還要承擔慰藉士卒的作用。
走到了一間屋子前,祖剛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面對那個暴虐、自私的蠢貨,剛要踏出一步,卻被一根木頭絆了一下,祖剛撲在了地上,正巧看著吳大成從房間裡走出,接著門縫還能看到裡面有一個細皮嫩肉的女人,他正剔牙,嘴角還有沒擦乾淨的肉末,渾身上下散發著酒氣。
“祖將軍,你有事兒?”吳大成淡淡的問道。
“吳將軍,士卒們快堅持不下去了,我們應該........。”祖剛想要說出他突圍的計劃,卻被吳大成呵斥:“應該?我們應該什麼,我們應該固守在這個該死的城堡裡,等待王爺的救援!你應該去巡防城牆,清查士卒和軍械,而不是在這裡大放厥詞,惹人煩厭!”
“是.......是。”祖剛低頭,不再敢挑戰他的權威,上一個這麼做的人已經被他命白甲兵殺掉了,那個人還是祖大壽的義子。
吳大成狠狠的關上了門,濺了祖剛一身泥水,他看了一眼腳下的木棍,被泥水浸染的木棍腐爛了大半,祖剛心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或許我會像這根木頭一樣,爛在臭水溝子裡。”
但另外一個念頭升騰而起:“老子憑什麼爛在這裡,每天吃噁心的東西,天不亮就巡防,彈壓士卒,忙到很晚,睡覺不敢脫下衣甲,刀要擺在隨手拿到的位置,不能流露出一點怯戰、投降或者軟弱的意思,否則堡壘中計程車卒會崩潰,但幹完這一切,守住這裡,功勞也是吳大成的,那個協助吳三桂侵佔祖家產業內的混賬東西!”
“老子不能爛在這裡!”祖剛行屍走肉一般的走上了城牆,靠在一個角落裡,忽然他嗅到一股肉香,濃郁到讓他感覺有些不真實,他扭頭一看,看到的是伙伕那張膽怯、恐懼的臉。
“大人,謝謝你救了小人的命,這是對您的報答,您還沒有吃飯。”伙伕小心的說道,遞給他一個鐵皮盒子。
祖剛可以肯定肉香是從裡面傳出來的,他開啟一看,是兩隻烤的焦黑的老鼠。
祖剛站起身,看著城牆外面縱橫交錯的壕溝和胸牆,他把那東西扔到了伙伕的懷裡,咬牙說道:“老子寧可死,也不會吃這種東西的!”
說罷,祖剛忽然拽過一根繩子,掛在了女牆的牆垛上,快速的向著城下墜下。
咣噹!
伙伕手裡的鐵皮盒子落在地上,他大聲吼道:“祖大人投敵了,祖大人投敵了。”
敲鑼聲很快響起,繼而是鉛彈飛過腦袋的聲音,祖剛快速奔跑在雙方工事間的空地上,在箭矢或者鉛彈打在身上之間,翻滾到了滿是竹籤子的壕溝裡,不顧一切的向前爬去。
逃命耗費了祖剛太多的體力,他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身上的盔甲被人摘下,手被反綁,扔在了馬背上,他用力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用柳條筐加固的壕溝,聽到的是陝西和直隸的方言,他滿足的閉上眼睛,心道死在朝廷手上還好,好過被東虜折磨。
不知過了多久,祖剛被扔了下來,灌了幾口水,他睜開眼睛,面前鋪了一張鹿皮,上面擺著奶糜子和一塊麵餅,而面前不遠處則有一個將官,坐在馬紮上,侍弄著面前的一口小鍋,不斷把椒鹽和香料撒進去,而一旁的小烤架上還有幾塊上好的肉排,文火在保持肉排的熱度,他拿起一個精緻的瓷碗,倒進去各種調料,鹽、麻汁和香菜,輕輕的攪拌著。
“你先吃東西,吃完再回話。”李如龍撈了一塊肉,蘸了蘸碗裡的調料,美美的吃了一口。
“你是誰?”祖剛看了看眼前的食物,嚥了口吐沫,問道。
“這是我們近衛軍前鋒將軍李大人!”一個衛士高聲說道。
祖剛恍然想起李如龍這個名字,近衛軍的主帥是朝廷的廣寧侯,但在前線掌軍的一直都是李如龍,正是眼前這個男人用了兩年時間,把清國大軍從六州河打到了寧遠河,坑道爆破、壕溝圍困、斷水斷糧、招降誘降,他的手段層出不窮,一個個堡壘被他攻陷。
祖剛很想問清楚李如龍想怎麼處置自己,但他的胃無法抗拒眼前食物的誘惑,劇烈的抽搐痙攣讓祖剛的手忍不住拿起了奶糜子一口灌下去,然後把麵餅快速掰成小塊,放進了碗裡,要來水,泡軟了吃下。
李如龍看著他,淡淡說道:“我這裡接受過很多逃兵,他們像你一樣飢餓,但沒有一個人能像你這般從容的吃喝,很多人被面餅卡住喉嚨,甚至直接噎死的也有,你是一個老兵。”
“大人準備如何處置小人,聽人說,即便是東虜逃過來,也不一定死。”祖剛舔了舔碗底的糊糊,說道。
李如龍點點頭,說:“是的,逃過來的人都不會死,沒有功勳的要去勞改營當五年到二十年的苦力,有功勳的可以免除苦役,甚至還賞錢賞地。”
聽李如龍親口說,祖剛放下心來,他說道:“也許出逃前,我應該把吳大成的腦袋砍下來。”
李如龍擺擺手,說:“你說你叫祖剛,曹莊驛堡的守備副官也叫祖剛,我聽幾個跑過來的人說,你是曹莊驛堡守軍的核心支柱,比那個只會藏在屋子裡喝酒的蠢貨有用的多。”
“可以這麼說,但是沒有了小人,曹莊驛堡依舊不會投降。”祖剛肯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