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祖大壽的關寧軍呢?”馬一鳴問。
諸將都是看了過去,在沙盤上,北府軍能攻擊到的地方,只有寧海城和南翼城由關寧軍守備,而祖大壽更是坐鎮修築於高坡上的寧海城。
徐麻子也看了一眼沙盤,那南翼城位於東石河與長城之間的夾裡,從西面進攻要渡過西石河和東石河,若從南面進攻則要受到寧海城上的炮火攻擊,絕難攻打,徐麻子道:“老馬,我給你三個步營、一個重炮營及火箭營,先渡過石河下游,炮擊寧海城,一旦有需要,便用火箭行雷霆一擊,讓關寧軍知道厲害!”
馬一鳴從徐麻子的話裡聽到了一絲不甘,他也明白,眼前這位主帥很想在山海關殺一殺關寧軍的威風,消耗一下他們的實力,若是能擒、殺祖大壽便最好了,但是祖大壽選了最險要的寧海城和易守難攻的南翼城,實在難以進攻。
“好,我會盡快展開兵力的。”馬一鳴躬身領命。
徐麻子環視一週,對各營做了部署,獲得進攻任務的營伍喜笑顏開,被作為後備軍的則臉色失落,最終,徐麻子說道:“諸位,此戰的目的只是為了打下山海關,把遼鎮和東虜擋在關外,其餘皆是末節,諸位將軍,回去準備吧。”
諸將皆是告退,最後只剩下了徐麻子,孫伯綸問:“高第這邊怎麼如此僵持?”
“這廝貪婪,待價而沽。”徐麻子無奈的說道,見孫伯綸不解,徐麻子道:“殿下許高第爵位與富貴,這廝卻蹬鼻子上臉,妄想兵權,密談便僵持在這裡了。”
孫伯綸雙手支頜,無奈搖頭:“不知好歹的蠢貨,罷了,你便全力施展吧,用實力讓他認識到自己的價值!”
徐麻子頗為不甘,道:“殿下,不如就許他兵權吧,如今九邊盡在您手,許個總兵也就是了。”
孫伯綸微微搖頭,道:“在我的治下,不會再有軍鎮了,軍隊為國之公器,再不可授予私人。”
徐麻子唯有俯首,作為孫伯綸麾下第一大將,他知道孫伯綸對整個大明帝國的戰略部署,南下奪取中原仍然是重心,打遼鎮除了震懾,便是奪取山海關,讓京畿處於安全的環境之中,徐麻子比誰都希望高第投降,原因很簡單,如果不戰而下山海關,他的軍團便能深入遼西走廊,打下寧遠城,可是高第不降,如今軍團所擁有的物資,特別是重炮和火箭營的炮彈,只夠打下山海關的了。
高第站在關城內的鐘鼓樓上,用望遠鏡看著城北的一切,這個出身榆林衛的將官世家的男人是個地地道道的陝西人,半生卻在遼東,鄉音早就磨沒了,雖然成為了山海關總兵中,但面對大明帝國的政治浪潮,他仍然心中仍然是滿滿的無力感覺。
說白了,高第屬於遼鎮,卻不屬於關寧軍,隨著闖逆崛起於河南,遼鎮就成了朝廷、闖逆、清國眼裡的香餑餑,誰都想控制遼鎮這數萬雄兵和遼西走廊這交通要道,然而,誰也沒有考慮過他高第的感受,拉攏遼鎮的人都去找吳襄,找祖大壽,從未有人過問過他高第的意見,在所有勢力眼裡,他與關寧軍是穿一條褲子的,但是在吳祖兩家眼裡,他又是一個外來戶。
高第感覺遼鎮像極了一位沒有出閣的大家閨秀,被眾人所追逐,而自己就是那個陪嫁丫頭,只能跟著吳祖兩家奔向那不是由他自己選擇的命運。
如今的形勢更為險惡了,朝廷宣佈了遼鎮為叛逆,宣佈了遼鎮裡通東虜、挾持總督、藩鎮自重、虛冒軍餉、佔地擾民等十條罪狀後,便舉兵來攻,數萬北府軍團來襲,關寧軍在永平三城連戰連敗,山海關成了唯一能阻擋北府軍團的要隘,而在這個時候,祖大壽卻把高第推到了風口浪尖,把最容易被攻擊的關城、西羅城和北翼城交給了他,還安排了祖寬作為監軍。
高第無從選擇,要麼拉著麾下這數萬人為祖大壽火中取栗,要麼就投效朝廷,對於一個軍頭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困難的抉擇,但是北府軍團的條件卻讓他無法接受,除了一個伯爵的虛銜、保全妻小家財,便是隻有兩萬兩銀子,至於他所期望的繼續擔當山海關總兵,兩萬兵馬的員額,每年一百萬的軍餉相差甚遠,而且連討論的機會也不給。
“從古至今,凡是兩軍對壘,哪個不是封官恩賞,以消弭兵戈之災,怎麼到了他孫伯綸這裡就不行了,本官堂堂山海關總兵,麾下三萬將士,在他孫伯綸眼裡,便是連每年一百萬兩銀子都不值嗎?”在談判中被拒絕的高第如此對前來洽談的使臣咆哮。
高第無法理解,孫伯綸明明從闖逆那裡搶了數千萬兩,為何連一百萬都不給自己呢?
那使臣的話卻讓高第到現在都難以忘懷,使臣只是說:“高大人弄錯了一件事,無論是伯位還是那兩萬兩銀子,為的是這山海關,至於您麾下那幾萬人馬,若是沒這山海關,莫說五十萬兩,怕是連一萬兩也不值。”
“將主爺,祖帥軍令,讓您前去威遠城軍議。”家丁營一個千總走上了鐘鼓樓,小心的說道。
高第冷冷一笑,道:“告訴祖寬,讓他代本將前往,若他們有異議,便告訴他們,山海關防禦向來以關城為重,軍議當在關城總兵府,也當由薊遼總督洪大人主持。”
千總知道高第的倔脾氣上來了,自然不敢多言,高第拿出望遠鏡,遠遠眺望西羅城城頭火光幢幢的地方,發現那正是西羅城的炮位,那裡似乎有人聚攏,他問道:“王參將,那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高第心中有些擔心,他很清楚能不能守住這山海關,最重要的就是從寧遠調來的幾門紅夷大炮的發揮。那王參將低聲說:“是關寧軍,他們持祖將軍的軍令,視察防務的,不過末將卻發現,其中有幾個人不對勁。”
“如何不對勁?”高第問道。
“他們穿著關寧軍的衣甲,說著漢話,但鐵盔之下沒有頭髮,末將感覺,他們似乎是東虜那邊的人。”王參將如實說道。
“哼!好一個祖大壽,好他媽的關寧軍!”高第罵咧咧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