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套,五原商棧。
商業的力量總是讓人吃驚,當塔什海退守後套之後,局勢稍微安定下來,此地便有四方商人彙集,逐漸形成了一個商棧,一開始這個無名商棧都是一些窮困邊商來做些筋角、皮毛的買賣,但隨著套內的鐵和鹽兩項大宗貿易插手進來,商棧逐漸有了規模,而鄂爾多斯人可拿出牛馬羊交換,交易貨物的重量和體積增大,便有了黃河渡口和船舶。
而隨著孫伯綸與塔什海達成置地協議,商棧徹底成型,這片土地已經劃歸孫伯綸治下,使用必闍赤法規,隨著範興的墾荒大軍到來,商棧便多了許多新的業務,糧食與農具。
當範興成了孫伯綸在此地的代理人,第一件事便是給這個處於交通要道的商棧命名,因為此地在漢代為五原境內,商棧便叫做五原商棧,隨之而來的便是商棧的擴大,碼頭和倉庫隨之建立,接著便是船廠,而船廠打造平底船打造了連線兩岸的浮橋,而躉船和漕船則為來往商隊運輸各種貨物。
緊靠著五原商棧的便是孫伯綸在後套的第一大農場,因此,這裡已經成為後套的經濟中心,每月光是抽稅就有上千兩。
已經是十月中旬,天氣已經降溫,雖說黃河尚未結冰,但商棧中的人少了很多,原本塞滿的倉庫也空了不少,秋後已過,糧食早就順流而下,鄂爾多斯部的牛羊也出售的差不多了,唯有鐵器和鹽巴依舊供不應求。
商棧的酒肆裡,不少商人正在喝酒,忽然聽到一聲悠長的牛角號聲,俱是警惕的放下酒杯,商棧裡有一支五十人規模的民團,負責維持秩序,那牛角號便是民團發出的禦敵警示,眾人紛紛走出商棧,站在大車上扶著柵欄望去,北面有大批的馬群靠近,黑壓壓的一片,其中旌旗蔽野,宛如洪流一般。
“這是鄂爾多斯人南下過冬了嗎?”一個年輕商人問。
“肯定不是,那些騷韃子精的很,過冬都背靠著陰山暖和的地方,應該北上才是。”一個有了白鬚的商人說道。
“不管是哪個部落,如此規模,定是大禍爾,我等還是速速渡河南下吧。”已經有人跳下大車,向碼頭去了。
“那......那我的尾款怎麼辦?”
“保命要緊,再者有範大人在,明年幫著收,不過抽半成罷了,若在這裡,八成沒了性命,你們也是,倉內貨物莫要管,先逃命去吧,若有損失,範大人會賠償,若無損失,便只抽二成看管費用,各位先保住性命,莫要為錢財所困,各種名冊、契書可要帶好了。”一個在這裡做了很多次生意的傢伙高聲說道。
容不得眾人考慮,碼頭的船已經開始升帆了,眾人一鬨而散,帶上金銀細軟和簿冊邊南下去了,一時間,商棧內安靜了下來,只留下滿地狼藉。
不到半個時辰,商棧內的人跑了個七七八八,而民團則撤往旁邊的農場,拒高牆而守,卜失兔一身肥肉,騎在一峰駱駝上,昂首進了商棧,指著兩側的倉庫說道:“看到沒有,這便是漢人,一個個膽小如鼠。”
“大汗說的是,林丹汗被一個漢人欺負的連套內都丟了,連老鼠都不如。”一個頭人小心的附和道,這話顯然說到了卜失兔的心坎了,他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十餘騎疾馳而來,為首正是卜失兔汗的長子俄木布,他下馬打了個千,說:“父汗,漢人跑光了,兒子趕到碼頭和浮橋的時候,浮橋已經被切斷,碼頭上的船也跑了個精光,倒是留下不少糧食財貨,兒子點驗了一下,加上倉庫裡的,各種雜糧豆料足有五千餘石,足夠咱們吃用一陣了。”
“你可知道那是什麼?似不是帳篷。”卜失兔指著沿河擺開的數百個物件,遠遠看去,圓咕隆咚的,但比帳篷大了許多,便是卜失兔的大汗牙帳也不如其高聳寬大。
俄木布笑道:“父汗,那是秸稈垛,聽塔什海安排在這邊的斷事官說,孫伯綸安排人在這裡種了幾十萬畝的高粱、糜子,那些便是收穫之後留存的秸稈,父汗不知,那些秸稈都是漢人用來和鄂爾多斯的蠻子交換牛羊糞便的,聽人說,那高粱是什麼甜高粱,比後套的草還要好,牲畜吃了膘肥體壯呢。”
卜失兔哈哈一笑,大飲一口馬奶酒,高聲說:“難怪塔什海那個懦夫不願意讓本汗南下過冬,說什麼必闍赤不好惹的怪話,原來是有這些秸稈,我看這些秸稈,足夠咱們的部落吃用一冬了,去他媽的兩翼大總官,去他媽的必闍赤,今年,土默特便在這裡過冬了。”
“是啊,大汗,還有這麼些個庫房和客棧,奴才剛才去看了,酒肆裡還有不少酒,好過去陰山下的帳篷裡挨凍啊。”那頭人滿臉諂媚,笑嘻嘻的說道。
俄木布臉色一變,瞪了那頭人一眼,到了卜失兔身邊,低聲說:“父汗,萬萬不可在這個時候與塔什海、孫伯綸起衝突呀。”
“怎麼,你怕了那懦夫和漢狗不成?”卜失兔怒目圓瞪,呵斥問道。
俄木布趕忙說:“當然不是,但是父汗,這是關鍵時候,等過了冬天,那事兒一成,整個漠南都是我們的,何必在這個時候惹出事端來呀,小不忍則亂大謀。”
被俄木布這麼一提醒,卜失兔不得不放下心中的高傲,頗為不情願的說:“既然如此,那便罷了,這商棧裡的糧食萬萬不可放棄,大不了賠他塔什海些銀兩、牛羊。”
“請問,可是土默特的卜失兔大汗?”二人正商議著,忽然一個頭戴氈帽的老者從一處客棧裡鑽出,高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