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綸聽了額吉爾這評價,笑問道:“桑結如何作為,讓你這般評價。”
額吉爾嘆息兩聲,才解答了孫伯綸疑惑,原來桑結自從在孫伯綸這裡得了差使,便奔波於大黑河兩岸,廣開法會,勸部落西遷,引牧民入套,勞苦奔波,倒也稱得上兢兢業業,與孫伯綸原本預料的不同,桑結並未暗結軍中蒙古將領和套內頭人,甚至連前套牧民佈施的錢財也盡數上繳於淑濟那裡。
但這廝卻利用這次機會,過起了驕奢淫逸的生活,每日吃食皆是好酒好菜,並以開光、驅魔能名義,誘使婦女進帳供其褻玩,可謂奢靡至極,不僅如此,其還招募了不少年輕舞女,每夜都在帳內歌舞,言稱娛神之舞,可引誘神佛下凡,庇佑眾生安康。
這也就是額吉爾所說,桑結既老實又不老實的意思。
孫伯綸聽後不僅曬然,笑問:“額吉爾,你以為桑結緣何如此作為?”
額吉爾搖搖頭,說:“小人以為,其勸引牧民入套,是為邀功,其驕奢淫逸就不知道為何了,小人也託人在各部中打聽過,桑結上師以前為人剛正,謹守戒律,在漠南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呀。”
孫伯綸點點頭:“此言不假,不過有一點你不明白,其兢兢業業是做給我看的,驕奢淫逸亦是做給我看的。”
額吉爾身為蒙古人,對喇嘛的事情知道的清楚,被孫伯綸這一提醒,也就明白了。
桑結是藏傳佛教中的黃教,是四大教派中最後出現的一個,不過兩百年的歷史,如今卻在蒙古、藏地大行其道,原因便是其強調嚴守戒律,禁止奢靡,使喇嘛與各部首領之間,減少世俗利益的爭奪,其教義又順應統治者對底層民眾控制的潮流,最後逐漸演變成黃教一家獨大的場面。
但在初期爭奪各部首領支援方面,黃教遠不如其他三大教派,畢竟與黃教的清規戒律不同,其他教派都是極娛樂之能事,滿足世俗王公的諸多欲望。
桑結何嘗不明白,為了拉攏孫伯綸,他決定效仿異教邪魔,引誘孫伯綸信仰黃教。
孫伯綸對於桑結的這種做法並不感冒,他歷來沒有信仰,在他眼裡,那些所謂法術神通,不過是裝神弄鬼,那些誘惑舞女,也不過是皮囊而已,便是皮囊也不是什麼好皮囊,像淑濟這番美麗的蒙古女子,到目前為止,孫伯綸還沒有見過第二個。
不過孫伯綸倒是對桑結越發感興趣了,其懂權衡,知變通,又識時務,雖說目前功效不顯,但以後呢,待自己統治草原之後,在駕馭各部的事情上,宗教的作用便顯現出來,在如何統治北方草原諸部這件事上,清王朝可謂是最好的老師,盟旗制、興黃教、減丁策,三管齊下,徹底解決了中原王朝來自北方民族的威脅。
雖說孫伯綸此時窩身套內貧瘠之地,但北面的後套,東面的前套都是千里沃野,黃河帶來了豐富水源,陰山擋住了寒冷空氣,極為適合農牧業,這些膏腴之地就在眼前,一旦獲得,開墾出來,便有良田千萬畝,再加上萬頃草原,可活人百萬,便會有十萬精銳在手,可謂帝王之基。
孫伯綸一向未雨綢繆,平日行事也多有深意,這個冬天收攏漢人、牧民數萬,再加上套內丁口,已有過十萬百姓在麾下,只要好好籌謀,配合珍珠鏈商道和鹽鐵之利,再到秋高馬肥,可有精兵過萬,那個時候,便可逐鹿漠南了。
崇禎六年二月初二。
正是龍抬頭的日子,天還未亮,多爾袞在帳中與幾個將領安排城外營地駐防之事,經過兩個月的修築,工事建成,前沿距離敵人中軍大營第一道壕溝不過五十步,昨日蒙古人已經開始用弓箭和敵人火銃對射了。
多爾袞準備安排一次正面佯攻,試探敵軍深淺,正安排著,一個白甲忽然衝進來,大喊大叫道:“主子,敵人撤了。”
“什麼?”多爾袞忽然坐在了椅子上,眼睛瞪大,失聲問道。
多爾袞即刻帶人衝上城牆,極目望去,敵軍大營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到處都是燒燬的柴草和柵欄,在雪地裡造就出片片漆黑,幾叢大火還在燃燒,顯然昨夜剛剛撤走。
城門大開,多爾袞只帶了幾十騎兵衝了出去,直接進入孫伯綸的中軍大營,發現孫伯綸已經把能燒的都燒了,他費力登上一直念念不忘的炮臺,發現紅夷大炮還在,但是細看,那只是用火燻黑的一根木頭罷了。
“混蛋!”
多爾袞抽出佩刀,狠狠的劈斬在了那木頭之上,砍的是木屑橫飛,周圍人皆不敢上前,一直到他脫了力為止。
此時此刻,多爾袞很想大哭一場,近五個月來,他的大軍被兵力不如自己的敵人困在這歸化城中,日日被紅夷大炮的炮聲和炙熱炮彈煎熬,唯一的一次突襲還傷亡了兩千人,好不容易找到應對之法,用上萬人挖溝築牆,費心盡力,才想與敵接戰,敵人卻撤退了,自己籌謀已久的一記重拳,直接砸在了棉花上,幾個月來的心力交瘁讓多爾袞失了理智。
看著滿目瘡痍的歸化城,多爾袞強忍住淚水不滑落,心中卻已經塞滿苦澀,他心裡很清楚,既然連紅夷大炮都撤走了,此番是再難追上了,孫伯綸本身便有千餘騎,此時下水海一帶及集寧海子的騎兵應當都已經回來了,騎兵超過四千,又有精銳步營掩護,已經是難以佔得便宜了。
在金國高層摸爬滾打多年的多爾袞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接下來就要面對皇太極的詰難,自己這兒旗主怕是保不住了。
達爾扈特,孫伯綸的小院中。
孫伯綸剛為入套百姓分配了牧場和荒地,正宴請套內所有民政的頭目,眾人分兩廂坐下,一邊以王庸為首,一邊以額吉爾為尊,面前的桌子上擺著鮮美的肉湯、精心烤制的小牛排、抹了蜂蜜烤雞,晶瑩剔透的乳酪,還有便是一大盤的葡萄乾、大棗。
王庸見淑濟別吉坐在孫伯綸身邊,向外面喊了一聲,不多時便有人端上來一個鑲嵌著紅寶石的銀瓶,散發出誘人的酒香,他接過銀瓶,走到孫伯綸和淑濟面前,湊趣般說道:“大人,夫人,這是卑職獻給兩位的美酒,請嘗一嘗。”
孫伯綸此時高興,拿起金盃讓王庸滿上,王庸正想倒滿,倒了一半卻被淑濟托住銀瓶,王庸嘿嘿一笑,直接退下。
“這是什麼酒,怎生勁兒如此大!”孫伯綸一飲而盡,卻瞬間酒氣上湧,大聲問道。
“容卑職賣個關子,您猜一猜,若猜不中,便請徹辰夫人猜上一猜。”王庸討好的說道。
孫伯綸端起淑濟的酒杯,見杯中酒色暗紅,卻有晶瑩剔透,清香撲鼻,剛才喝了半杯,甘醇雙扣,唇齒留香,讓人豪氣陡升,但味道卻與以往喝的酒不同,孫伯綸猜不中,笑看淑濟,淑濟微微一笑,也是搖頭。
淑濟見孫伯綸手持酒杯,頗為意動,接過酒杯喝下,笑道:“王大人好生小氣,這等美酒為何不獻於眾人品嚐,讓大家猜猜可好?”
王庸見孫伯綸與淑濟皆是讚美,心中欣喜,當下便把酒倒給了眾人飲用,房中之人盡是誇讚不斷,額吉爾喝的最多,隱有醉意,見王庸仍然不揭謎底,就要起身飽以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