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伊灣,堺港。
以圓木頭堆砌,築成的高塔林立森森,強壯的武士駐守在這種矢倉之內,或瞭望,或準備著長弓長箭。
搭建而成的井樓更是拔地一丈半之高,井樓上中下三層皆搭建有木板,軍士可以在上面來回行走,協同作戰。
重重防禦之內,一座大院之中,一色滿範迎來了僧人滿濟。
一色滿範雖為堺港水軍統領,可面對滿濟,絲毫不敢不敬,這個僧人看似親和,實則手段陰狠,又是足利義持身邊最倚重的謀士,自足利義滿走了之後,不少政務都是滿濟協助足利義持處理的,可謂花之御所中僅次於將軍的第二號人物。
畢竟比滿濟更有威望的斯波義重、畠山基國、細川賴元等人都離開了幕府,此時正在朝鮮征戰,至於他們仗打成什麼樣,打到哪裡,損傷如何,一概不知。
一色滿範哈腰低頭:“這堺港防備森嚴,遠勝往日。若大明水師敢來,我們定將其擋在外面!無論付出多少犧牲,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京都的門戶就不會丟失!”
滿濟對一色滿範的態度很是滿意,對一色滿範及其他將領說:“唐人(大明)有句話,叫作置之死地而後生。堺港是一處死地,你們要有死戰的覺悟,只有這樣,才能殺出一條生路。”
一色滿範等人齊聲:“誓與堺港共存亡!”
滿濟看著防備完善的堺港,心頭憂慮地說:“當年大內義弘佔據堺港
,憑藉著五千餘人,擋住了幕府近五萬兵。堺港有地利,防禦起來容易,想要從這裡上岸,不付出慘烈的代價不可能。現如今,幕府將足兩萬兵放在堺港,你們務求無畏死亡,奮勇作戰!”
“只是,這堺港之內,全是木質之物。當年堺港一把火燃起來,堺港內的敵人被迫戰死。你們務必吸取教訓,廣置水缸之物,不能再因火而敗。聽聞大明火器很是厲害,你們可有應對之策?”
一色滿範自信地說:“放心,水缸早已佈置完畢,即使火起,也定可潑滅。至於大明火器,聽說是靠著爆炸的碎片傷人,我已命人打造了厚重的木甲、木盾,何況矢倉厚重,大木居多,明軍火器未必可傷人!”
滿濟仔細檢查過,見果如一色滿範所言,高興起來:“有你們在這裡守護,將軍可以在花之御所睡個安穩覺了。”
一色滿範等人送走了滿濟,再次傳下話,要求死守堺港。
滿濟自堺港匆匆返回花之御所,兩地距離著實太近,三十餘里的路程,一旦堺港失守,那京都頃刻可下!
足利義持已經愁出了白髮,自從下令遠征之後就沒睡過一次安穩覺,為了讓自己能睡好,足利義持想了無數法子,唸經,處理繁重的政務,到處視察,拉攏僧院支援,還有擴大了“後宮”。
只可惜,心病難醫。
縱是足利義持讓自己疲憊不堪,也很難睡過兩個時辰,時不時從
噩夢中驚醒。
看到滿濟歸來,足利義持很是著急,連忙詢問:“堺港那裡如何了?”
滿濟上前寬慰:“將軍,堺港還在。放心吧,一色滿範佈置妥當,幕府徵發五萬百姓,付出四千人性命代價修築的堺港牢不可破,哪怕明軍擁有火器,他們也別想輕易拿下堺港。”
足利義持心稍安,坐下之後,又問:“你認為堺港真的可以擋住明軍嗎?”
滿濟看向言日野氏、二條良基、世阿彌等人,幾人都面色凝重,瞳孔深處隱藏著惴惴不安與畏懼。
“擋得住!一定可以!”
滿濟不得不給出肯定的回答。
現如今的花之御所已經開始分裂,逃走的聲音越來越大,不少人支援離開京都避開明軍鋒芒,轉入山區儲存力量。
只是,京都是幕府的核心,是無數人心中的聖地,若是連京都丟了,不就意味著幕府已死?
不能離開京都!
將軍死京都,也不能離開京都!
堺港是他們唯一一道防線,若他們對堺港失去了信心,很可能就此跑路。
無論從堺港的防禦水平來說,還是從大局來看,堺港必須守住!
足利義持深深看著滿濟,轉而哀嘆:“自從明軍水師將戰船開過來之後,局勢便一再惡化。如今各地護國紛紛淪陷,僅存的力量紛紛被明軍消滅,我們失去了四國島、九州島,如今連本州之地也逐漸要守不住了。無論堺港能不能守住,我們都必須做好打算,
在京都外加大兵力,做好最後的決戰。”
言日野氏起身,嚴肅地說:“我們盡數徵調了方圓五百里男丁,如今也不過集結了二十萬兵力,分給堺港五萬,還有十幾萬大軍。明軍水師又能有多少人,他們又能攜帶多少火器?縱是堺港守不住,明軍也別想輕易打下京都!依我看,幕府需要下定決心死守京都!”
二條良基嘴角動了動,很有些不甘。
死守京都,關鍵在於一個死字,可二條良基不想死啊。世阿彌也不想死,只可惜這種話不好直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