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奇反對內閣的保守與過度謹慎,西北事雖然繁多,出現了諸多不足,但整體大局依舊可控,只要再堅持兩個月,徵西大軍的後勤就足夠囤積至明年開春所需物資,百姓自然也會在元旦前後回到家中,一切矛盾也就迎刃而解。
因西北繁雜的事而束手束腳東面的手,這是不合適的。
自二月陽江船廠事件之後,大明始終都沒有給倭國一個真正的教訓,水師空前的搜尋與動作,也只能是清剿一干海賊、少量倭國船隻,即沒有找到陳祖義,也沒有讓倭國付出代價,再這樣下去,南洋諸國與西洋諸國會產生一種錯誤的認識:
大明也不咋滴,你看,海賊和倭國都欺負了大明,這不沒事的嘛。
難道我們還不如海賊,不如倭國?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笑嘻嘻的老好人,文官可以去當,武將不能!內閣可以去當,皇帝不能!
如果大明是一個是人,那必須是一名威風凜凜,不可褻瀆、隨意招惹的戰神,他可以脫下盔甲,穿上儒服,可以手持書卷,書寫春秋,但他必須有強壯的體質,有敢於亮劍與作戰的血性、勇氣。
楊士奇很清楚,這個世界除了帖木兒之外,已經沒有人是大明真正的對手,更沒有人可以迫使大明選擇蟄伏、韜光養晦,既然不需要忍耐,既然擁有戰而勝之的力量,就沒必要讓敵人看笑話。
朱允炆看著沉穩又不失銳氣的楊士奇,這些年他的變化很大,尤其是受國子監新學的影響,他已經不再是純碎的儒士,而逐漸蛻變為一個成熟的、具有高度洞察力與遠見的政治老手,加上他本身的經歷與磨練,多年打下的人脈,他已然站穩了朝堂。
朱允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解縉與鬱新,抬手道:「起來吧,內閣有諸多功勞,朕是知曉的,這些日子以來,你們確實勞心勞力了。然眼下茹瑺在巡撫山西,陳迪在督造北京城,張紞又在交趾,他們一時半會都無法回來,不妨就由內閣、六部商議,自尚書中選一人進入內閣吧。」
解縉、鬱新正是驚魂之中,如何都說不出反對的話。
梅殷看向楊士奇與鐵鉉,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楊士奇身上,心想:
此人,當入內閣!
自建文登基之後,梅殷就低調起來,安穩過自己的日子。若不是徐輝祖執意跟隨大軍西征,梅殷怕也不會主事五軍都督府。
但置身朝堂之外的梅殷,並不是沒有關注過朝局,國子監革制如此之大的事,梅殷自然也知道,畢竟長子梅順昌就在國子監,楊士奇能將龐大的國子監管理得井井有條,風生水起,並讓國子監從下坡路一舉成為大明至關重要的學府,其能力非同一般。
之後楊士奇進入禮部,並取代黃觀成為禮部尚書,這已經告訴了所有官員,朱允炆正在給楊士奇鋪路,而這一條路通往的方向,就是內閣。
梅殷與楊士奇打過交道,知道此人心思縝密,做事沉穩,顧全大局,對待問題又極有主見,不趨炎附勢。雖然與解縉等人私交不錯,但論國事,更堅持自己的政見。
他若能加入內閣,對於解縉、鬱新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對於大明,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結果,畢竟,人才難得。
鐵鉉也明白,這一次進入內閣之人非楊士奇莫屬。雖說自己領兵部,也是朱允炆一手提拔的,但這些年來,自己的工作都放在了軍策之中,對於朝政的處理並沒有太多關注,最重要的是,西域戰事正是緊要關頭,朱允炆也不會允許兵部自亂陣腳。
夏元吉只淡淡看著,沒有任何悲喜。朱允炆說過,無論誰上誰下,都應該人盡其用,自己的特長是處理財政,管理繁雜的戶部事宜,不是進入內閣。
既然輪不到自己,也不是自己的專長,實在
沒必要在乎誰入內閣。戶部管的是錢糧,內閣人員再怎麼換,戶部該怎麼稽核財政,怎麼分配錢糧,還是該怎麼做。
鬱新暗暗嘆息,楊士奇的崛起已勢不可擋,若不再壓制他一二,他日內閣之中定沒有自己位置。
解縉並不希望其他人加入內閣,每多一個人,就意味著手中的權利少一分,自己在朱允炆心中的地位也弱一分,如果哪一日朱允炆認為自己已經沒有留在內閣的價值,很可能會像黃子澄一樣,「發配」到像青州那個的小地方,多年都無法翻身。
幸是多年前就看到了這一幕,自己與楊士奇的關係不錯,他進入內閣,好過其他人進入內閣,至少楊士奇是一個正派的人,哪怕他日自己落了難,他也不會落井下石。
朱允炆暫時放下西域的事,轉而將目光投向山東琴島,那裡六千五百名軍士早已準備就緒,西北風也已吹了起來,是時候出兵對馬島了。
「傳令在琴島的水師,命陳揮為主將,耿璇、徐安為副將,廣海衛劉諄、趙春,陽江所鄭淮等為遊擊將軍,帶兵進剿對馬島倭賊!一應作戰事宜,臨機決斷!」
朱允炆下達了出兵的命令。
梅殷、鐵鉉安心下來。
這場戰事拖不得,水師將士們都在等著,都在看著。在西北出現亂局的時候,大明更需要表現出強勢與力量。
朱允炆看著想要離開的鐵鉉、梅殷,補充了句:「告訴水師,對馬島一戰,朕不需要倭國的俘虜。」
鐵鉉與梅殷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命令就意味著戰端一開,不留活口啊!不過梅殷感覺這句話有些多餘了,以廣海衛、陽江所軍士、水師的復仇情緒來看,留活口的可能性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