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是一個國家的支柱,若是支柱倒了,國家這座宮殿基本也就完了。
對於財政問題,古人是有著深刻認識的,只不過大家多是儒家弟子,文人嘛,都要臉,總把錢財、利潤掛在嘴邊,那和商人那種沒品的人有啥區別?
就因為文人好面子,害了無數人。
一個受害者,就是朱允炆。
朱允炆想要當一個明君,操控好大明這艘巨舟,但也清楚,每一項政策的推出,都必須有其根源與依據,必須符合當下國情。
老馬主義最精髓的四個字,不就是實事求是?
《資本論》沒看懂不要緊,這四個字學會了就行,帝王嘛,不可能事事躬親,頂層設計就好,具體執行與完善,還是要靠官吏。
為了這些官吏能整明白,朱允炆想看看前面各個朝代的古書,準備以古為鑑,推行新的財政觀。
可誰知歷史上的各位兄弟,都恥於言利,羞於提及,導致財政管理方面的學說只是“隻言片語”,鮮有專門論述財政的言論。
也不是沒人專門說過這個問題,歷史上第一個大聲喊出理財的傢伙,是“佛菩薩也勸他不轉”的拗相公王安石,這個宋代猛人認為經濟出了問題,那是“理財未得其道”,並公開宣揚,不理財,無以成“聖君賢臣”。
朱允炆深入研究過王安石的“不加賦而國用足”,不得不說,這個不洗澡,渾身都是蝨子的傢伙有著極為超前的眼光,他要生在後世,絕對有用武之地。
不加賦而國用足,不是一句虛妄之言,它是後世國家財政推崇與遵循的基本原則。簡單來理解,就是在不改變稅率的基礎上,擴大經濟總量,繼而提升國家稅收。
可以說在某個程度上,朱允炆雖然沒有喊出“不加賦而國用足”的口號,但商業解禁、促進消費、擴大手工作坊等舉措,都是“做大餅”的思維,朝廷不需要改變稅收基準,一樣可以增加稅收。
只是王安石不認識老馬與老恩,對經濟問題思考的又太過簡單了一些,只去刺激商業、刺激官僚資本,做大經濟,卻沒想到當時田產兼併已是無藥可救,百姓沒有剩餘資本,肚子問題都解決不了,怎麼能指望拿百姓去拉動內需?
大餅弄出來了,百姓不買單,這不就泡沫了?
陽光下的泡沫,是彩色的,好看是好看,可它一觸即破……
對於財政來源問題,王安石是有著清醒認識的,提出“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
用後世的話解釋,就是稅收取之於百姓,用之於百姓。
很多朝廷,都踐行了前半句話——取之於民,至於後半句話,一言難盡……
稅收是取之於民的最關鍵手段,至於是學商鞅行重稅,還是學孔子“斂從其薄”,這就需要看情況了。
可無論什麼時候,在財政支出方面,這些思想家的立場是基本一致的,那就是:
量入為出。
《管子》雲:“國侈則用費,用費則民貧”,主張“審度量,節衣服,儉財用,禁侈泰,為國之急也”。
唐代楊炎主張:“凡百役之費,一錢之斂,先度其數而賦於人,量出以制入。
量入為出,幾乎成為了每個朝廷戶部的基本理念。
可問題是,量入為出也需要結合實際。
大明自推行革新之後,不僅釋放了百姓生產積極性,還將官田、免稅田、藩王田、道僧田等等納為徵稅物件,其結果便是戶部稅銀的大幅增長。
別看現在黃子澄為難,不願意出錢,實際上戶部的錢多得是,甚至連夏稅銀都沒有花完,這種守財奴式的財政,並不合適。
過多財富積累在國庫,看似不錯,實則帶來了很多問題,比如聚斂過多,資金的不流通,導致社會財富下降;再比如冗費,有了錢,卻沒有計劃好怎麼花,遇到什麼事,就支出一點,一些完全沒必要的支出不斷出現。
理想的朝廷朝政,應該是收支平衡,多花一點不礙事,少花一點也不礙事,但絕不能存一大堆,不花了……
眼下正是商業發展的好機會,朝廷不花錢,如何刺激商品流通,如何購置百姓餘糧,如何促進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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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認真地對黃子澄等人說道:“戶部之財,分配得當,方可有利於大局。朕準備命六部,以運作所需,提出年度銀兩預算,戶部核查把關,以預算為準控六部開支,你看如何?”
黃子澄思索良久,又與卓敬、夏元吉商議一番,最終道:“臣以為可行,只是若不合理之銀兩所請,戶部將予以駁回。”
朱允炆清楚黃子澄是擔心戶部權利旁落,點頭答應道:“這是自然,若駁回之後其再提出,可交付內閣與朝廷共議,若戶部認可可行,再予以批准。”
黃子澄鬆了一口氣,答應下來。
朱允炆見此事敲定,便安排徐輝祖等人離開,然後詢問戶部之人,道:“對於銀賤銅貴之事,可調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