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停下腳步,推開門,請道:“師父請進。”
道衍抬腳邁入房間,看著想要跟進來的朱高熾、朱高煦,說道:“還請兩位殿下,容老僧與燕王單獨敘敘舊。”
朱高熾微微皺眉,終還是點了點頭。
道衍掩上門,走向室內,看著坐在牆角,披頭散髮,披著棉被的朱棣,他的目光中,充滿了陌生與警惕。
演戲嗎?
真實的令人敬佩,也令人心酸。
道衍走到朱棣不遠處,席地而坐,掐動佛珠,嘆息道:“王爺,你我相識於洪武十五年,仔細算算,快十七年了。人生,又有幾個十七年?”
見朱棣不說話,道衍也不介意,直言道:“貧僧已六十有四,再過十七載,那時,本僧還活著嗎?若於寂寂無名中逝去,無人知曉道衍之名,那貧僧平生所學,又所為者何?本僧寧願驚雷中死去,亦不願安老於臥榻!”
“故此,侍奉於王爺左右,挑唆所圖,不過是天下顛覆,風雲變幻,以留我名於千秋,證此生之道,無愧於所學之術!”
“自太祖駕崩,建文登基,本僧暗察建文,不過柔弱書生,不堪一擊,王爺霸業,指日可期!然自九月入京,與建文帝坐而論天下,才驚覺神醒,當今皇上,非尋常君主,有開萬世基業之霸氣,有佈局江山,握轉乾坤之豪情,有謀斷預見之能,驚才絕豔之才!”
說到此處,道衍停頓了下來,目光深深地看著朱棣,凝重地說道:“王爺當下所為,皇上九月便已有預判。皇上一直沒有采取行動,只是不希望王爺起兵,不希望同室操戈,更不希望王爺您,身隕南下途中。所以,王爺,不要再偽裝了。”
朱棣看著道衍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明,起身,整理了下頭髮,呵呵說道:“如此看來,師父此番入府,是來作說客了?”
道衍看著果然裝瘋的朱棣,折服於朱允炆的預判,起身道:“說客麼?或許吧,貧僧此來,只希望與燕王一起,共襄大業。”
“大業?哈哈,你道衍已入翰林院,何來大業?恐怕師父出府之後,本王便已身入檻車!”
朱棣滿含怒火地喊道。
道衍上前一步,肅然道:“王爺,貧僧所言的共襄大業,並非謀逆之事,而是大明內外之事,於內,共開盛世,於外,拓山闢海!重開絲綢之路,再塑漢唐偉業,再現萬朝來賀輝煌!”
朱棣甩袖道:“那又與本王有何干系?歷史只會記住他朱允炆,而不會記住我朱棣!”
道衍沉默了。
朱棣坐在桌案旁,咕咚咕咚地喝著酒。
道衍突然打破了沉默,說道:“若歷史記住王爺,王爺便可歸服皇上嗎?”
朱棣皺眉,看向道衍,問道:“你是何意?”
道衍目光深邃,對朱棣說道:“王爺尚未讀過《貓論》吧?”
朱棣有些詫異,不久之前,朱高熾是帶了一本冊子,名為《貓論》,但自己並沒有來得及看。難道說,這《貓論》還有什麼玄機不成?
道衍從懷中,拿出了手抄本《貓論》,交給朱棣,說道:“王爺,此乃《貓論》,為當今皇上所作,如今此本,已傳抄無數,眾府縣皆有《貓論》之言。”
朱棣開啟《貓論》仔細看去,被朱允炆新奇的思想與觀點所震撼。
沒錯啊,老百姓不管什麼黑貓白貓,只要是能抓老鼠的,那就是好貓。
朱允炆效法,不問出身,不拘一格,敢於啟用有能力之人,一切以治國有為、施政有方為根,那也是沒錯的。
《貓論》,是駁不倒的,是有利於大明的。
朱棣的手有些顫抖,朱允炆才登基半年,便已展露出了驚人的治國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