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魁評選後,河上又熱鬧了一陣。
隨著夜色漸深,一眾大儒陸續回返歸家,到得丑時末,街道上,人流漸少。
接下來,這胭脂衚衕裡,畫舫樓船上,便要上演一些需要付費觀看的內容了……
而在內城區,尚未聞聽得這邊訊息的朝臣們,按例,於寅時起床,洗漱,換上官袍,朝皇宮趕去。
今日,有小朝會。
午門外,天還未大亮,滿朝文武陸續抵達,許多年邁的,便靠在背風處縮著肩膀打盹。
杜元春立於黑暗中,一如既往,周邊一圈空蕩。
而今日,與他類似的,還有一人,正是氣色極差的徐士升。
“呵,今日朝會,有熱鬧看了。”有人低聲議論。
目光往兩人身上飄。
這兩日,徐士升與那一名鎮撫校尉爭鬥的事,已在上層圈子流傳開。
往小了說,一名小小校尉,竟能令刑部給事中吃了大虧,著實堪稱傳奇。
往大了說,刑部被落了顏面,憋了一股火,準備趁機發難。
鎮撫司捏了一把牌,今日想必,也要打出去。
雙方鬥法,吃瓜群眾喜聞樂見,相比下,齊平鬧出的動靜,在這朝堂公卿眼中,終究……算不得什麼。
“你們說,陛下會如何處置姓徐的?”御史李琦老神在在,跟同僚們閒聊。
“此事嘛,還得看‘黃黨’是否願出力了。”一名御史說。
這朝堂上的爭鬥,是非曲直,未必重要,想要殺人,總有藉口,想要放人,總有由頭。
終究,還是要看背後的利益平衡。
李琦對此,心知肚明。
這兩年,以張尚書為首的一派,在朝堂上勢力愈發龐大,首輔黃鏞一派,則遭到皇帝明裡暗裡打壓,致使,朝堂力量失去均衡。
老首輔也是果決,見狀,不怒亦不鬧,拍拍屁股,告病在家了,意思很明顯,陛下您要打壓,臣就躺平好了,看誰急。
果不其然,從年初開始,皇帝轉而開始削弱“張黨”,鎮撫司沒少出力,吏部侍郎貪腐案,便是其一。
等到不久前的林國忠舊案,張尚書捱了鐵拳,“黃黨”開始反擊,收復失地。
故而,在當前這個局勢,若黃黨願保徐士升,皇帝很可能不會深究。
那御史正是明白關鍵,方這般說。
閒聊間,東方露出魚肚白。
一道老邁的身影慢悠悠,抵達午門,正是已數月未上朝的老首輔。
“黃首輔來了……病可好些了?”有人驚訝,上前問候。
黃鏞笑呵呵的:“陛下送了些丹藥來,服下後,果然好很多。”
朝臣們一陣恭賀,幾分真,幾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咚!”
城樓鐘響,群臣分兩列入殿。
走完程式,皇帝高居金鑾殿上,道:“諸位愛卿,可有奏報?”
話音剛落,一身緋紅長袍的刑部尚書邁步出列,沉聲道:
“臣有奏!前日,鎮撫司校尉齊平以武犯禁,竟持械打破刑部大門,打傷數名軍卒,以下犯上,罪不容赦。
鎮撫司指揮使杜元春馭下不嚴,目無法度,視朝廷威嚴於無物,請陛下嚴懲鎮撫司,剝奪杜元春官位,斬了那校尉,以正法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