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湛大郎也去考了。”院子裡,年輕的小媳婦低聲問道。
山娃子娘點點頭,自從小魚有了出息,老宅的湛家人如今和李氏這邊是井水不犯河水,比一般親戚都不如了,也就湛老大還給養老銀子。
“我聽文誠說第一場考試在副榜上,第二場沒透過。”山娃子娘和李氏關係好,如今在村裡也有幾分地位了。
“所以說讀書除了天賦,還要勤奮刻苦,大郎讀了這麼多年,可這時間加起來也沒小魚多。”
“是啊,我問了李嫂子,小魚那真的天不亮就起來,天黑透了都不睡覺,一天睡不到三個時辰。”說話的小媳婦想到家中還在吃奶的兒子,即便再心疼,日後也要狠下心來讓兒子讀書。
胖嬸子不由的感慨:“老話說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以後都別慣著孩子,讀書這幾年再苦再累,總比一輩子在地裡刨食強。”
這淺顯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讀書苦,可也就苦個十幾年,當個泥腿子,這是要苦一輩子啊!即便孩子沒天賦,可讀了書,日後去作坊當個小管事的,或者去縣裡當個賬房先生,也好過地裡刨食。
“小魚回來了。”門外正在吃喜糖的孩子高興的喊了起來。
他們也許不明白考取功名有什麼用,但家裡每隔幾天就能吃上肉了,可以穿新衣裳了,賣貨郎來村的時候他們也有銅板買糖吃了,而這些都源於湛非魚,孩子們再小聽得多了也記住了。
“小魚姐,你回來了。”
“小魚小魚,你這衣裳真漂亮。”
“啊,小魚姐發糖了……”
孩子們興奮的叫聲響成一片,湛非魚摸了摸幾個三四歲的小孩子的頭,何生拿了兩大包糖發了起來。
湛非魚並不意外屋裡屋外都是道喜的村民,而灶房裡更是堆滿了村裡人送來的吃食,雞蛋最多,還有好幾只雞,桶裡還養著幾條魚,這還是老族長和村正之前發話了,不讓村裡人送賀禮,否則肯定是更貴重一些的糕點布料什麼的。
“多謝各位叔伯嬸子,我在家吃過飯還要回農莊讀書,四月要參加府試……”湛非魚笑的臉都僵了,村裡人淳樸又熱情,可她的確有些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心意到了就好,都回家燒飯去吧,一大家子都還餓著肚子呢。”村正不得不提高嗓音幫忙勸著,即便要慶賀也得等院試之後,到時候村裡必定要擺流水席。
村民們也不敢耽擱湛非魚的時間,帶著吃糖的孩子三三兩兩的離開了,但說的還是湛非魚,順帶的說起該如何教導自家的熊孩子,畢竟湛非魚再出色,那也是別人的娃。
人群散去了,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了。
“好孩子,讀書重要,你也要保重身體。”老族長目光慈愛的看向眉目如畫的湛非魚,這通身的氣度,誰能想到小魚出身鄉野農家。
老族長不由想起兩年之前,那個時候小魚也就比村裡的小姑娘白一點,長的更可愛一點。
可讀書進學之後,這份氣度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這一雙眼,澄清透亮,可偏偏透出幾分讀書人的尊貴威儀,讓人半點不敢冒犯。
“太爺爺,我記住了。”湛非魚乖巧的點點頭,親自送老族長几人出了院門,畢竟只是縣試而已,道個喜就足夠了,若是大張旗鼓的慶祝反而顯得不穩重。
外人都離開了,李氏和湛老大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馮二的死至今沒有人問起過,但就好比一把大刀懸在頭頂上,夫婦倆都擔憂著。
“娘,你們放心吧,馮二的死不會有什麼波折了,陳大人已經查明瞭,他的死和爹無關。”湛非魚給夫婦兩人吃了顆定心丸。
秦氏那邊按兵不動,湛非魚估計她是打算等自己去府試的時候再動手,距離府試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湛非魚不打算被動防守了。
以秦氏陰狠毒辣的行事作風,不把她解決了,日後只會後患無窮,秦家和仝家如果報復,只會針對湛非魚,不會牽扯到李氏和湛老大。
這倒不是兩家良善,而是因為他們清楚李氏和湛老大即便死了,只會激怒湛非魚,沒什麼實質的作用,說句不好聽的,沒有夫婦倆,湛非魚日後還少了拖累。
可秦氏是後宅女子,她想的卻不同,李氏夫婦出事了,湛非魚肯定會傷心、自責、痛苦,日後不管過的多麼如意,這永遠都是她心底無法癒合的傷口,秦氏報仇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真的無事了?”湛老大見湛非魚點點頭,黝黑的臉龐上終於露出輕鬆的表情來。
“這就好,這就好。”李氏也鬆了一口氣,畢竟都是普通人,一想到身上背了一條人命,夜裡都睡不安穩。
第二日一大早,湛非魚離開金林村前往縣學,一來是報喜,二來則是為了譚敏之死。
縣試從開考到放榜歷時半個多月,但對縣學的生員而言並沒多大的影響,他們的要準備的是今年八月的秋闈,而滿打滿算也就五個月了。
三省堂裡,不單單趙教諭在等著,竇夫子和牛夫子也是佈置了功課後過來了。
湛非魚如今是縣學的學生,她奪得縣案首也許不算什麼,但之後的府試、院試如果還能獨佔鰲頭,那可是小三元,是整個上泗縣的榮光。
“教諭,夫子。”湛非魚先行禮問好,這才頑劣的笑起來,“學生沒有給夫子們丟臉吧?”
“顧學士乃是六元及第。”竇夫子本就嚴肅,即便心裡高興,可說出來的依舊是訓誡的話,“府試、院試人才濟濟,你聰慧勤奮,可進學時間不過兩年,世家子弟都是四五歲啟蒙,如今至少讀書十年,切勿驕傲自滿!”
“是,謹遵夫子教誨。”湛非魚態度誠懇。
牛夫子看了一眼嚴肅的板著臉的竇夫子,不認同的道:“其他學生不敢說,小魚比我們還沉穩。”
“夫子謬讚,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捨,我有天賦,其他人亦如此。”湛非魚魚回了一句,畢竟活了兩輩子,真和七八歲頑童一般,那她就要找塊豆腐撞死自己了。
趙教諭摸著鬍鬚笑了起來,“此話不錯,讀書之道,貴在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