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臨遺言 (第2/6頁)

起來,中國!東方世界的未來是你們的。

寫罷,他側過頭去看了看黃佐臨。黃佐臨感動地深深點頭。在“七七事變”後的第三天,這句話,能讓一切中國人感動。

蕭伯納又寫了下去——

如果你有毅力和勇氣,那麼,使未來的盛典更壯觀的,將是中國戲劇。

黃佐臨向蕭伯納鞠了一躬,把簽名冊收起,然後就離開了。

上面這個場景,是八十歲的黃佐臨先生在新加坡告訴我的。

那時我正在新加坡講學,恰逢一個國際戲劇研討會要在那裡舉行。參加籌備的各國代表聽說蕭伯納的嫡傳弟子、亞洲最權威的戲劇大師黃佐臨還健在,就大膽地試圖把他邀請與會。這是一種幻想,但如果變成現實,那次研討會就有了驚人的重量。

新加坡的著名戲劇家郭寶昆先生為此專程前往上海,親自邀請和安排。幾個國家的戲劇家還一再來敲我寓所的門,希望我也能出點力。

他們找我是對的,因為我是黃佐臨先生的“鐵桿忘年交”。我為這件事與黃佐臨先生通了一次長途電話,他說,稍感猶豫的不是身體,而是不知道這個會議的“內在等級”。

我說:“已經試探過了,來吧。”他就由女兒黃曉芹陪著,來了。

這一下轟動了那個國際會議,也轟動了新加坡。

新加坡外交部長恭敬拜見他,第一句就問:“您什麼時候來過新加坡?”

黃佐臨先生回答:“六十年前。”

外交部長很年輕,他把“六十年前”聽成了“六十年代”。這已使他覺得非常遙遠了,說:“六十年代?這離現在已經二十多年,真是太久太久了!”

黃佐臨先生一笑,說:“請您把時間再往前推四十年。”

部長迷糊了,卻以為是眼前的老人迷糊。我隨即解釋道:“黃先生於公元一九二五年到英國留學,路過新加坡。”

“六十年前?”部長終於搞清楚了,卻受了驚嚇。

我又接著說:“他到英國師從蕭伯納,那時,這位文豪剛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等到告別的時候,蕭伯納已經八十一歲。”

部長一聽又有點迷糊。這是我的故意,新加坡的官場話語總是太刻板,我想用長長的時間魔棍把談話氣氛攪活躍一些。儘管我隨口說出的內容,都沒有錯。

黃佐臨先生在那個國際會議上作了演講。主持人一報他的名字,全場起立鼓掌。他站起來走向演講臺,頎長的身材,銀白的頭髮,穩健的步履,一種世界級的優雅。

他開口了,標準的倫敦英語,語速不快,用詞講究,略帶幽默,音色圓潤,婉轉堂皇。全場肅靜,就像在聆聽來自天國的指令。

在高層學術文化界,人們看重的是這位演講者本人,並不在乎他的國籍歸屬。西方那些著名的文化巨匠,大家都知道他們的作品、學派、觀點,卻常常說不準他們是哪國人。就說黃佐臨先生的老師蕭伯納吧,究竟該算是愛爾蘭人,還是英國人?畢加索,是西班牙人,還是法國人?愛因斯坦呢?……在文化上,偉大,總是表現為跨疆越界。這麼一想,我再回頭細細審視會場裡的聽眾,果然發現,大家都不分國籍地成了臺上這位優雅長者的虔誠學生。誰能相信,這位長者剛從中國的“文革”災難中走出?

那就請隨意聽幾句吧——

在布萊希特之後,荒誕派把他宏大的哲理推向了一條條小巷子,好像走不通,卻走通了……

他平靜地說,臺下都在埋頭刷刷地記。

在演出方式上,請注意在戈登克雷他們的“整體戲劇”之後的“貧困戲劇”,我特別看重格洛道夫斯基。最近這幾年,最有學術含量的是戲劇人類學。中心,已從英國、波蘭移到了美國,紐約大學的理查·謝克納論述得不錯,但實驗不及歐洲……

大家記錄得有點跟不上,他發現了,笑了笑,說:有些術語和人名的拼寫,我會委託大會秘書處發給諸位

請注意,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的西方戲劇學,看似費解而又雜亂,卻更能與東方古典戲劇接軌,因此這裡有巨大的交融空間和創造空間。日本對傳統戲劇保護得好,但把傳統僵化了。中國也想把傳統和創新結合,但是大多是行政意願和理論意願,缺少真正的大藝術家參與其間。印度,對此還未曾自覺……

大家還是在努力記錄。

總之,在這位優雅長者口中,幾乎沒有時間障礙,也沒有空間障礙。他講得那麼現代,很多專業資訊,連二十幾歲的新一代同行學人也跟不上。

當年黃佐臨先生告別蕭伯納回國,踏上了炮火連天的土地。幾經輾轉,最後落腳上海。他想來想去,自己能為“國難”所做的事,還是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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