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麒趴在屏風之上,臂長的尾巴向下垂著,在屏風上來回搖晃,軟毛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
這聲音甚至還沒有外面的風大,但此刻在這落針可聞的屋內就顯得刺耳。
燭火黯淡,似乎隨時都會熄滅,張晟將手指從茶杯當中抽離而出,溫熱的茶水說著指尖滴落到桌面上。
他看著關虛白沒有說話,二人在這神朝當中都是權柄極重的大臣,跺一跺腳京城都會震一震。
吏部尚書,向來被譽為六部之首,掌控著朝中大小官員的調動和任命,權柄在某種程度可以媲美兩相。
尤其張晟乃是六部尚書當中最為年輕的一位,卻能夠執掌吏部,由此可見神皇對其的寵信。
關虛白自也不必多說,被封為寧遠侯,神朝七十四爵當中風頭最盛的那位,在軍中威望極高,僅次於邊境的姚濟世。
這樣的兩個人平常基本上不會撕破臉皮,見面也都會給幾分薄面,但自從寧北入朝歌,並接連做出幾件大事之後。
兩個人之間就默契的越走越遠,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也正是這個意思。
他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之間往往不需要說太多話,關虛白今夜尋他,目的為何張晟很清楚。
“其實我今夜之所以會過來,說到底只是很好奇一件事。”張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毫不介意自己先前將手指伸進去攪 弄,茶水入喉,微微發澀,他接著道:“侯爺明知這件事我不可能答應,卻還要接我來此,明知不可為卻偏要為之,我很想知道為什麼。”
關家身為五大氏族之一,到了這種層次一舉一動都不會是無用功,尤其是不會去做根本做不成的事情。
如果說之前請陸海棠加入寧瑤陣營當中還有幾分希望的話,那拉攏他張晟則可以說是半點希望都沒有。
這一點,關虛白不會不清楚。
關虛白平靜道:“自古以來,可為帝王者無非只有兩種,拓土之君與守成之君,世上格局早定,萬年不曾有所更改,如今神朝看似龐大實則已然日暮,這一點,張大人不會看不出來。”
妖國國力日漸強盛,神主教會影響力龐大,七錄齋亦若即若離。
神朝之內白馬寺,廣陵道,儒院漸有脫離之態。
偌大神朝看似龐然大物,細看之下卻彷彿千瘡百孔隨時都會有傾覆之危。
張晟沉默了片刻,目光並無變化,只是道:“侯爺在軍中威望隆重,應當知曉憑藉神朝兵鋒之盛,內外諸夷,當無有敢稱兵者。”
關虛白目光漠然,似是有所不屑,散落的長髮帶著冷然的壓迫,驚得身後燭火閃爍不停。
“張大人何必多此一問?若神朝兵鋒之盛能夠始終維持,朝中又何必與妖國和平?”
張晟目光微變,沒有說話。
如今的神朝昌盛全都依託於神皇健在,壓得內外不敢異動,可一旦神皇不在…
種種隱患之下,兵鋒強盛又能維持多久?幾十年?亦或者是百年?
和漫長歲月比較起來,百年時光彈指而過。
明月低落,繁星漸淺。
良久之後,張晟看著關虛白問道:“依你所言,公主殿下能力挽狂瀾不成?”
關虛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漠的目光中有著難明之色,他意味深長的說道:“張大人可別忘了,當今天下距離那一境界最近之人,是誰。”
張晟瞳孔猛然一縮,握著茶杯的手也是微微用力。
無論是神主教會還是七錄齋,甚至就連向來桀驁的西蜀劍閣都不會否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