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們的目的就只是那兩具屍身,又何必非要殺我呢?”陸海棠聲音虛弱的說道。
“你這算是求饒嗎?”鹿來雨譏諷道。
眼前這一幕可是和剛剛見面的時候全然不同。
陸海棠聞言再度露出了一個笑容,微嘲道:“求饒?向你們妖國?”
嘲諷過後,他又嘆了一口氣,偏頭眺望著一個方向,目光中帶著些遺憾:“早知道當初是最後一次見面,我就多看她兩眼了。”
這句話讓鹿來雨眉頭微皺,同時目光變得更加不善起來,他想不到最終在這個青年的臉上看到的不是恐懼,不是害怕,甚至不是仇恨和怨氣,而是這樣沒來由的一句話。
神朝的公子哥,真是讓人厭煩。
下意識的,鹿來雨就問出了一句許多人在殺人的時候經常會問的一句話:“你不怕死?”
陸海棠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好笑,但轉念一想這應該是自己臨死前說的最後幾句話了,便反問道:“你如何看待死亡這件事?”
也許是覺得勝券在握,也許是覺得如同陸海棠這麼一個天賦出色到沒有人可以與其相提並論的人就要死在自己手上很是複雜,向來冷淡的鹿來雨並沒有急著將他扔進海里,而是回答道:“死亡就是生命的終結。”
身後,寧北正在穿行第九層海域,而齊天正在解除著兩位聖人周身的氣息封鎖,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陸海棠道:“那你又是怎樣看待生命的呢?”
鹿來雨眉頭一皺,本以為是陸海棠為了拖延時間問出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可是當他看到那雙眸子當中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平靜之後,他忽然意識到這就是陸海棠臨死前想要說的一番話。
於是便道:“生命就是從出生到死亡之間的過程。”
陸海棠道:“沒錯,這個過程也就是所謂時間,任何的生命都離不開時間兩個字,時間也是用來衡量生命長短的東西,可你有沒想過時間又有什麼意義?”
鹿來雨的眉頭皺的更深。
陸海棠並不在意他的反應,自顧自的說道:“我以前想過,以前在朝歌,我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樣的,早上在花樓睡醒,出去吃些東西,到橋邊走一走,晚上再度回到花樓裡,這就是今天的生活。”“當我晚上閉上的眼睛的時候,我知曉明天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過程,既然如此,那麼今天和明天又有什麼分別呢?”
“這就像是我在中午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下午要去橋邊走一走,看橋邊那棵柳樹上第二十七片葉子能被風吹多高,然後走下了橋晚上去應天府裡蹭些銀錢,之後再到花樓裡,這就是我這一天要做的事情,但現在還只是中午,一天的時間還沒有結束,我卻已經知道這一天都會發生什麼,既然如此,這一天是否又等於是早都已經結束了呢?”
“所以今天的一切是否要去經歷,今天和明天又有什麼分別?”
陸海棠的目光平靜,自顧自的一直說著:“生命的精彩在於隨時隨地都會出現意外,而不是一成不變按部就班的活著,這也是我會離開朝歌去殺七皇子的原因之一,生活與活著,是看似相同卻又截然不同的東西。”
“可既然接受了意外,那就要接受所有的意外,死亡也是其中一種,或許從我離開京城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天也說不定。”
他看著眼前的鹿來雨,虛弱的聲音在這一刻聽起來像是充滿了某種魅力。
鹿來雨沒有說話,沉默了很長時間後方才開口:“像你這樣的人,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陸海棠的目光裡帶著些諷刺:“你怕了?”
鹿來雨沒有回答,只是鬆開了拎著他衣服的手:“走好。”
鹿來雨的確是害怕了,也有著一些欽佩,能讓他這樣的人生出這樣的感覺,在如此短暫地幾句交流當中,可想而知陸海棠這個人的個人魅力有多麼巨大。
如果陸海棠是妖國的人,鹿來雨願意竭盡所能去幫他活著,但他是神朝的人,那就不能活。
在這一刻,鹿來雨忽然有些慶幸,慶幸可以用七皇子的命去換陸海棠的命,否則等到日後陸海棠成為聖人,對於妖國來說將會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後患。
身體下落,然後墜入海中,陸海棠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失,正如他所說,自從離開朝歌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他並不害怕死亡,只是目光中的遺憾並沒有褪去。
如果早知道當初是最後一次見面,那他一定會多看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