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皇來了青藤園。
這是寧北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再看四周,無論是那位繡衣使首領還是高憐生,又或者是宮裡的大總管都沒有出現,應該是神皇獨自前來的。
寧北如此想到。
神皇也沒料到寧北會突然出現,漆黑如劍的眉微微皺了起來。
寧北只是停頓了很短的時間就繼續走到了墳前站下,並沒有將身位略微放後,而是與神皇並肩站在了一起,這是很不敬的行為。
神皇微皺的眉頭展開,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子並沒有什麼不悅,目光當中很平淡,就像是一汪古井無波的潭水,你根本看不見半點情緒波動。
二人之間出奇的沉默。
寧北並不知道神皇為何會來,不過想來應該是身為帝王心中那為數不多的愧疚在作祟吧,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就算是謀逆殺了,事後也會後悔吧。
“朝上的事,你怎麼看?”
神皇看著面前的墳墓,兩側不停有水滴順著樹枝滴落到地面,嘀嗒,嘀嗒。
明明有聲音在,卻反而將此處顯得更加安靜。
就像是夏夜裡的蟋蟀,明明總是在不停鳴叫,卻更能夠將夜晚襯的安靜。
作為能夠以一己之力壓制神朝五大聖人,維繫整個天下,平衡釋放聖人的帝王,這天下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住他,朝中的小動作自然也不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寧北說道:“我不明白。”
神皇沒有看他,那身黑色衣裳彷彿壓下了這青藤園裡的所有光亮,雨滴從樹枝往下滴落的速度變得緩慢了下來。
這是兩個人真正意義上的一次相處。
寧北的聲音很輕,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並不是恐懼,而是憤怒。
他一致認為自己和寧長安夫婦並沒有什麼感情,追尋真相也只是因為那與生俱來的責任,可當這個仇人就與他並肩站在墳墓之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心裡的憤怒在不可抑制的溢位來。
“無論我和寧瑤誰坐這個位子都能夠做的很出色,但最終的決定權都在你的手上,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何不乾脆直接將我殺了,如此神朝裡也就沒有了那麼多的暗潮和紛爭,朝堂上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礙眼的事情出現。”
憤怒是會衝昏頭腦的,情緒化是很不提倡的一件事,寧北在儘可能的平復著跳動的心臟,可說出來的話卻還是極為冒犯。
和剛剛踏足朝歌城時候的試探與求穩大相徑庭。
你知道那個人在那裡,和你親眼看到那個人在面前,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緒。
乾脆將他殺了,或者是給足了國師面子不殺他,但也可以直接宣佈將皇位傳給寧瑤,這樣一來自然就不會再有內鬥的事情發生。
可神皇卻偏偏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看著兩個人在爭,看著這座偌大皇朝逐漸走向遲暮。
難道他真的打算將皇位傳給自己?可若是如此當初又何必殺寧長安?
這全都是寧北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皇位向來是傳男不傳女的,如果說因為寧瑤是女子而不將其考慮在其中的話,那麼眼下的爭鬥又有什麼必要?
可如果神皇並不在乎男女的身份,又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將寧北拉進這場漩渦?
沒有答案,這些問題寧北總是會考慮。
神皇依舊沒有生氣,聞言只是淡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事情背後,還有很多你看不到的事情。”
凡事不可只看一面,因為那樣得出的結果太過於片面,成大事者就該將目光提高,眼放全域性,唯有如此才能看清所有問題的本質,從而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寧北看著這位帝王,說道:“以前在青坪鎮的時候,師父偶爾會出題讓我猜,我開始總是猜不到,師兄就會躲在師父看不到的地方暗中提示,最後我能猜到完全是因為我能看得到,可現在既然什麼都看不到,那我又該怎麼猜呢?”
無論是謎語還是問題,總是要給出了一個題目才行,可現在他就連題目是什麼都看不完全,又怎麼才能說得出答案?
樹上的水已經漸漸幹了,只剩下潮溼的樹枝許久才會滴落一次,水珠落在地面被摔成粉碎,迅速的融入到了泥土當中。
“你不能指望每件事都有你師兄幫你指路。”
“但我若是一無所知,又該如何做出決定呢?”